門縫裡,一線光。
光線切割了黑暗,落在穆清影那雙黑色軍靴前。
光與暗,一線之隔。
她推開門。
“吱呀——”
老舊的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穆清影踏入。
軍靴鞋跟叩擊地板,聲響沉悶,規律,每一下都讓這間小屋的結構隨之微顫。
她沒有收斂殺氣。
那是從屍山血海中淬煉出的意誌,是她身為帝國元帥的權柄顯化。
隨著她的踏入,這間小小的木屋,其空間法則被一瞬改寫。
空氣在哀鳴,光線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強行吞沒、消化。
腥風撲鼻,是億萬生靈怨念的凝結。
血色的天空取代了屋頂,白骨堆砌的山巒拔地而起,無數亡魂的虛影在其間掙紮、咆哮,發出無聲的詛咒。
穆清影,帝國元帥。
她本人,就是一座行走的煉獄!
這股殺伐意誌,足以讓同階的神海境修士道心當場崩裂,神魂被碾成齏粉。
屋內的景象,讓穆清影的腳步,第一次停頓。
這裡太乾淨了。
一張木桌,兩張木凳。
牆角,一床薄被疊成了豆腐塊,棱角鋒利得像刀裁過。
陳設簡陋,卻無一處染塵。
空氣裡,沒有她預想中屬於廢人的腐朽與頹靡。
反而,有一股淡香。
那香氣霸道地鑽入她的鼻腔,無視了她那足以抵禦神兵的護體罡氣,滲入她的四肢百骸。
那顆因無儘殺戮而早已磨礪得堅硬如鐵的心臟,竟在此刻,被強行撫平了心裡的躁動。
這突如其來的安寧,與她釋放的殺伐煉獄,形成了劇烈的衝突。
生與死,在此地對撞。
她的視線穿透重重血色幻象,死死鎖定在桌邊。
那道背影。
鳳淵。
他背對門口,身姿挺拔,即便被她的殺伐領域籠罩,他的脊梁也未曾彎曲分毫。
他就坐在那裡,便成了這片殺伐煉獄風暴的中心。
一切的血海、骨山、亡魂,都繞著他咆哮,卻無法侵入他身周三尺。
他在等她。
他甚至沒有回頭,隻是拿起桌上的陶壺,往麵前的陶碗裡倒水。
“嘩啦啦……”
水聲清冽。
在這片由她意誌所化的血色煉獄中,這水聲竟穿透了所有亡魂的咆哮,每一個音節都精準地敲擊在穆清影的心弦上。
她的殺意,出現了紊亂。
穆清影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她向前踏出三步,站定。
不多不少,三步。
這是她身為帝國第一元帥,用無數敵人的鮮血計算出的,絕對掌控的距離。
在這個距離,她的劍,快過思維。
“昨夜,子時。”
她的聲音,不帶任何溫度,每一個字都像從齒縫間擠出。
“皇城西北,靈氣暴動。”
“本帥,追查至此。”
她停頓,目光如兩柄實質化的天刀,要將那道背影從裡到外徹底剖開。
她那因常年緊抿而顯得格外鋒利的紅唇,吐出最後的質問:
“說。”
“你是誰?”
“為何,奪舍一個廢物的肉身?”
這是唯一的解釋。
一個被女帝當眾退婚、受儘五年屈辱的廢物,絕無可能在她穆清影的殺伐領域下,如此從容。
必然是某個奪舍重生的老怪物!
她的話,字字誅心,每一個音節都裹挾著她的武道意誌,轟向對方的神魂。
她的右手,已按在腰間劍柄。
“嗡——”
劍未出鞘,龍吟已起!劍柄上的龍紋金光流轉,似要破鞘而出,擇人而噬!
真元在她經脈中奔湧如龍,隻待一瞬,便可發出雷霆一擊!
屋內的殺機與劍意,已然沸騰到了頂點!
就在這足以凍結神魂的殺機中,那道身影,動了。
他轉過身來。
當穆清影看清他正臉的刹那,她堅如磐石的道心,裂開了一道縫隙。
那是一張俊美到讓人失神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