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在九道山莊的礦坑深處,第一次嘗到了自由的滋味:來自一隻誤入的螢火蟲!
她藏起半個硬窩頭給熊淍,卻被監工發現,遭受“鐵娘子”酷刑!
當夜,她策劃了第一次反抗:帶著熊淍攀越布滿荊棘的高牆!
指尖觸到牆外空氣的一刹那,守衛的銅鑼響了!
劇痛中,墜落的嵐看見,荊棘刺穿的掌心,竟滲出奇異的熒光!
更詭異的是,牆角暗影裡,靜靜躺著一角染血的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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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坑深處,永恒的黑暗濃稠如墨,仿佛連時間都凝固其中。嵐蜷縮在冰冷的石壁凹陷裡,耳畔是永無休止的錘鎬敲擊聲,單調、沉重,一下下砸在骨頭上,也砸在心上。每一次鐵器啃噬岩石的銳響,都讓她的神經繃緊又鬆開,徒勞地消耗著所剩無幾的氣力。空氣裡彌漫著礦粉、汗酸和絕望混合成的濁重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著粗糙的砂礫,刮擦著喉嚨,也刮擦著靈魂深處最後一點微光。
唯有頭頂那道狹窄的縫隙,是這活地獄唯一的喘息口。月光吝嗇地流淌下來,在坑底積起一汪微弱、冰冷的銀霜。嵐仰著頭,貪婪地汲取著那一點虛幻的清涼,視線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大地,直抵那輪被囚禁視線之外的圓月。她無聲地張了張嘴,舌尖沒有嘗到月光的清甜,隻嘗到了礦坑深處陰冷潮濕的苦澀。一股尖銳的渴望,比監工手中的鞭子更凶狠地抽打著她——她想出去!想站在真正的月光下,想大口呼吸帶著草木氣息的風,想看看天空是不是真的像老人們故事裡說的那樣遼闊無垠!
就在這時,一點微弱的、幾乎被黑暗吞噬的綠光,顫巍巍地闖入了這片死寂的深淵。
它那麼小,那麼輕,像一粒被風吹落的星辰碎片,又像一滴不慎從天堂墜落的綠淚。它在渾濁的空氣裡艱難地漂浮著,忽明忽暗,微弱的光暈在濃稠的黑暗裡暈開一個迷離的小小光圈。嵐的目光瞬間被攫住了,心臟在乾癟的胸腔裡猛地一跳,隨即狂亂地撞擊著肋骨,幾乎要破體而出。是螢火蟲!
她屏住了呼吸,連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個細微的動作就會驚散這黑暗裡唯一的奇跡。那小小的生靈渾然不覺自己闖入的是何等絕境,它笨拙地躲避著嶙峋的岩石,在低矮的礦道裡跌跌撞撞地飛著。那點微光,是嵐被囚禁在礦坑深處以來,所見到的唯一鮮活的、自由的、屬於外麵世界的光明!它微弱得可憐,卻在她死水般的心底投下了一顆滾燙的石子,激起了滔天的、無聲的巨浪。
“飛啊……快飛出去……”嵐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仿佛在用儘靈魂的力量為這小小的使者祈禱。她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那點綠光,看它搖搖晃晃,執著地向上,向上,朝著那道透下月光的縫隙而去。每一次它被氣流推得歪斜,嵐的心就跟著揪緊;每一次它重新穩住方向,她又感到一陣虛脫般的狂喜。
那點小小的綠光,終於掙紮著,沒入了縫隙邊緣濃重的陰影裡,消失了。
礦坑瞬間恢複了它固有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嵐依舊保持著仰望的姿勢,僵在那裡,仿佛靈魂的一部分也隨著那點綠光一起飛走了,隻留下一個更加空洞的軀殼。礦錘撞擊岩石的聲音、粗重的喘息聲、鐐銬拖曳的嘩啦聲……再次潮水般湧來,無情地將她淹沒。那片刻的光明,像一場短促得令人心碎的幻夢,隻留下更深的絕望在心底瘋狂蔓延。
她猛地低下頭,胸腔劇烈起伏,狠狠咬住自己乾裂的下唇,直到嘗到一絲鏽蝕般的血腥味。這痛楚像一盆冷水,澆醒了她。不!不能隻是看著!一個念頭如同黑暗裡驟然擦亮的火星,在她心中轟然炸開:熊淍!那個同樣被鎖鏈拴住的沉默少年,他今天咳得那樣厲害,蒼白的臉上幾乎沒了人色。他需要食物,需要一點點力氣撐下去。
嵐的手指悄然探入自己單薄囚衣的破舊內袋,指尖觸到一個硬邦邦、粗糙冰冷的東西,那是她今天拚著命省下來的半個窩頭。乾硬的表麵硌著指尖,卻傳遞出一種滾燙的、近乎灼人的決心。她將它緊緊攥在手心,粗糙的碎屑刺著皮膚。必須送過去!
礦坑的深處,是九道山莊真正的心臟,也是囚徒們無法逃脫的噩夢。一條條曲折幽深的礦道如同巨獸體內盤繞的冰冷腸子,岔路繁多,四通八達,卻又被無形的鐵壁死死圍困。這裡的黑暗更加粘稠厚重,唯有監工手中高擎的鬆油火把,才能勉強撕裂一小片昏黃的光域。火焰舔舐著鬆脂,發出劈啪的爆響,濃黑的煙柱扭曲著升騰,在低矮的坑道頂部彌漫,散發出刺鼻嗆人的焦糊氣味。
這些火把,便是礦坑裡移動的燈塔,也是懸在囚徒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光暈所及之處,便意味著監工那雙鷹隼般銳利、毒蛇般冷酷的眼睛正在掃視。
監工們身著統一的深赭色勁裝,外罩暗沉沉的皮甲,腰懸沉重的環首刀,行走間皮靴踏在碎石上,發出沉悶而規律的“篤、篤”聲,如同催命的鼓點。他們極少交談,眼神像冰冷的鐵錐,刮過每一個佝僂勞作的囚徒。任何一點懈怠,哪怕隻是動作慢了半拍,或者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喘息,都可能引來無情的嗬斥,甚至是……
嵐像一道沒有重量的影子,緊貼著冰冷濕滑的石壁,在火把光芒照射不到的狹窄陰影裡飛快移動。她的心跳在死寂的陰影裡擂鼓般轟鳴,每一次都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她熟悉這裡的每一處凹陷,每一塊凸起的岩石,如同熟悉自己掌心的紋路。她利用礦車移動的軌跡,利用礦柱巨大的陰影,利用坑道裡那些天然的、曲折的拐角,將自己徹底融入黑暗的縫隙。
近了,更近了!熊淍所在的那個偏僻的、被巨大岩壁陰影籠罩的角落就在前方!那裡的黑暗更為濃厚,是監工巡視路線上的一個盲點。嵐甚至已經能看到那個倚在冰冷岩壁上的單薄輪廓,他微微佝僂著背,肩膀在壓抑地、痛苦地起伏,像是在忍受著無聲的劇咳。
嵐的心幾乎要跳出喉嚨!她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狸貓,猛地從藏身的石棱後竄出,目標明確,直撲那個角落的陰影!
“熊淍!”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無法抑製的顫抖和急切,“快!拿著!”
那半個硬得像石頭的窩頭,被她用儘全身力氣塞了過去!
然而,就在那粗糙的窩頭即將觸碰到熊淍冰涼指尖的一刹那……
“哼!好大的狗膽!”
一聲炸雷般的厲吼,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飾的暴虐,驟然在狹窄的坑道裡炸響!聲音仿佛帶著實質的衝擊力,狠狠撞在嵐的耳膜和心上!那聲音太近了,近得就像在耳邊響起!
嵐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她猛地抬頭,瞳孔因極致的驚恐而驟然收縮!
昏黃搖曳的火光下,一個巨大的陰影如同從地獄裡升起的魔山,瞬間將她完全籠罩!監工頭子“鐵閻羅”那張坑坑窪窪、如同被滾油澆過的猙獰麵孔,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扭曲變形,嘴角咧開一個殘忍至極的弧度,露出焦黃的牙齒。他像一堵移動的鐵壁,無聲無息地堵死了所有去路!
他那隻蒲扇般的、布滿老繭和汙垢的大手,帶著一股腥風,如同捕捉老鼠的鐵夾,閃電般探出!目標不是嵐,而是她剛剛塞給熊淍的那半個窩頭!
“給我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