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聲嘶啞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野獸,猛地從熊淍喉嚨裡爆發出來!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身體已經先於意識衝了出去!積壓的憤怒、對嵐的擔憂、被踐踏的尊嚴、還有那剛剛閃現的、刺痛心扉的回憶碎片……所有的一切瞬間點燃了他!他像一顆被點燃的炮仗,狠狠撞向王癩子!
這一撞用儘了他全身殘存的所有力氣!王癩子猝不及防,被撞得一個趔趄,噔噔噔連退幾步,後背砰地一聲撞在冰冷的礦壁上,震得頭頂簌簌落下幾縷灰塵。他懵了,似乎完全沒料到這個平日裡沉默得像塊石頭的奴隸竟敢反抗!隨即,一股被冒犯的暴怒直衝頂門!
“反了!反了天了!你個狗娘養的雜種!”王癩子眼睛瞬間血紅,臉上橫肉扭曲跳動,活像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他狂吼著,手中那根象征著死亡和痛苦的鞭子帶著刺耳的尖嘯,撕裂渾濁的空氣,化作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黑影,沒頭沒腦地朝熊淍劈頭蓋臉抽去!
啪!啪!啪!啪!
鞭梢如同毒蛇的信子,瘋狂地舔舐著熊淍的身體!單薄的、早已破爛不堪的麻衣瞬間被撕裂,一道道猙獰的血痕立刻在他裸露的皮膚上炸開!火辣辣的劇痛如同岩漿般流遍全身!
熊淍死死咬著牙,牙齦都滲出了血,腥甜的鐵鏽味彌漫口腔。他沒有躲!反而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蠻牛,紅著眼睛,迎著那奪命的鞭影,再次不要命地撲了上去!他隻有一個念頭:堵住他!堵住這個畜生!不能再讓他靠近嵐!
混亂!徹底的混亂!
周圍的奴隸們驚叫著四散躲避,礦鎬、背簍叮叮當當滾落一地。幾個監工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暴烈反抗驚得愣了一瞬,隨即紛紛怒吼著拔出腰間的短棍和鐵尺,凶神惡煞地圍攏上來。
“按住他!給老子往死裡打!”王癩子被熊淍不要命的纏鬥弄得有些狼狽,一邊瘋狂地揮舞鞭子,一邊氣急敗壞地嘶吼。
一隻穿著硬底皮靴的腳狠狠踹在熊淍的腿彎!劇痛讓他膝蓋一軟,身體頓時失去平衡。緊接著,後腦勺又挨了重重一記悶棍!眼前金星亂冒,耳朵裡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旋轉!幾隻粗壯的手臂如同鐵鉗般從後麵死死箍住了他的雙臂和脖子,巨大的力量幾乎要勒斷他的骨頭!他像一頭落入陷阱的困獸,被死死地按跪在冰冷尖銳的碎石地上!粗糙的砂石瞬間磨破了他的膝蓋,鮮血混著泥土,一片狼藉。
“狗東西!敢跟你王爺爺動手?!活膩歪了!”王癩子喘著粗氣,走到被死死按住的熊淍麵前,臉上橫肉猙獰地抖動著,帶著一種殘忍的快意。他高高揚起手中的鞭子,鞭梢在空中劃出惡毒的弧線,蓄滿了力量,瞄準熊淍的臉,就要狠狠抽下!這一下要是打實了,眼珠子都能抽爆!
“血神……需要……”
一個冰冷、平板、毫無任何人類情感起伏的聲音,如同冰層下湧動的寒流,驟然響起!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礦洞裡的混亂喧囂和粗重喘息!
這聲音……熊淍猛地一顫!艱難地抬起頭,循聲望去!
是嵐!
她不知何時,已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依舊低著頭,散亂肮臟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她瘦小的身體卻站得筆直,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僵硬和詭異。
“……祭品……”
最後兩個字落下,如同兩塊堅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正準備揮鞭的王癩子動作猛地一滯!臉上的獰笑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疑不定的錯愕。他和其他監工的目光,瞬間都被這詭異站起來的女孩吸引了過去。抓住熊淍的幾個監工也下意識地鬆了鬆力道。
礦洞裡陷入一片死寂。隻有油燈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滴水聲。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媽的……這小娘皮……”王癩子盯著嵐,眼神閃爍不定,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惱怒,又混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源於未知的忌憚。他啐了一口濃痰,鞭子終究沒再抽向熊淍,而是指向嵐,聲音裡帶著試探性的凶狠:“裝神弄鬼!給老子滾過來!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嵐沒有動。仿佛一尊凝固在陰影裡的石像。
王癩子失去耐心,罵罵咧咧準備上前揪人!
這時候,嵐的頭,猛地抬了起來!
散亂的發絲向兩邊滑落,露出了她的臉!
熊淍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又是那雙眼睛!灰白!空洞!死寂!如同兩口埋葬了所有生機的冰窟!直勾勾地“望”向王癩子的方向,卻又像是穿透了他,鎖定了某個更為遙遠、更為恐怖的存在!
那毫無血色的嘴唇,極其僵硬地開合著,平板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狠狠砸進這死寂的礦洞:
“你……吵醒了……血神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