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是野獸的囚籠!是用手臂粗的、鏽跡斑斑的生鐵棍粗暴焊接成的方盒子!每一個鐵籠都不過丈許見方,裡麵蜷縮著兩三個、甚至更多蠕動的黑影!汙濁的排泄物順著鐵籠的縫隙流淌下來,在下方低窪處彙聚成散發著惡臭的汙穢水潭。無數赤裸的、骨瘦如柴的身體擠在狹小的空間裡,如同被塞進罐頭裡的蛆蟲,連轉身都困難。膿瘡在他們枯槁的皮膚上潰爛,蒼蠅嗡嗡地盤旋,貪婪地吮吸著膿血。那些微弱的、非人的低吟和哭泣,正是從這無數個懸掛的“罐頭”裡飄散出來,彙聚成一片壓抑到令人發瘋的地獄交響曲!
熊淍的胃部一陣劇烈的痙攣!他死死捂住嘴,才沒有當場嘔吐出來!眼前的景象,比九道山莊那露天的奴隸圍欄殘酷十倍!百倍!這裡沒有鞭打,沒有嗬斥,隻有無聲的、徹底的、將人當作腐爛垃圾般囚禁和等待消亡的冷漠!
這裡就是王府地底真正的秘獄!吞噬人命的無底深淵!
他靠著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試圖平複翻江倒海的惡心和幾乎將他淹沒的絕望。目光無意識地掃過身邊同樣冰冷滑膩的石壁。牆壁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白中泛著暗綠的苔蘚和硝鹽結晶,濕漉漉的,帶著濃重的土腥和黴味。
一絲微弱的、鹹澀的味道,混在那令人作嘔的惡臭中,極其微弱地鑽進他的鼻腔。
鹽?
熊淍混沌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他下意識地伸出顫抖的手指,用指尖在濕漉漉的牆壁上用力刮了一下。一層混合著苔蘚碎屑的灰白色粉末沾在了指腹上。他遲疑著,將手指緩緩湊近乾裂出血的嘴唇,伸出舌頭,極其輕微地舔了一下。
一股濃烈的、純粹的鹹澀,如同粗糙的沙礫,瞬間在舌尖炸開!還混雜著濃重的土腥和說不出的苦澀!他猛地皺緊眉頭,差點吐出來!
然而,就在這鹹味刺激舌尖的瞬間,身體裡那如同跗骨之蛆、瘋狂焚燒他五臟六腑的灼痛感,竟極其微弱地……停滯了那麼一瞬?就像燒紅的烙鐵,被一滴冰冷的鹽水驟然滴上,發出“嗤”的一聲輕響,冒起一絲微不足道的白煙。
熊淍的眼睛驟然瞪大!心臟在絕望的冰窟中,猛地漏跳了一拍!
不是錯覺!
他死死盯著指尖那點灰白的粉末,如同瀕死的人看見了救命稻草!顧不上那惡心的味道和可能存在的汙穢,他猛地再次將沾滿粉末的手指塞進口中,用力吮吸!粗糙的鹽粒混著泥沙摩擦著牙齦和口腔內壁,帶來一陣刺痛,但那強烈的鹹味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衝垮了味蕾!
“呃……”他痛苦地乾嘔了一下,鹹得眼淚都幾乎湧了出來。
但緊接著,一股奇異的、難以言喻的感覺從體內升騰而起!那在經脈臟腑間瘋狂流竄肆虐、如同岩漿般焚燒的“火神掌”毒力,在接觸到這股強烈的鹹寒氣息後,竟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短暫地束縛、壓製住了!雖然那股灼熱依然存在,如同地火在冰層下奔湧,但那種要將人從內到外活活燒成灰燼的恐怖勢頭,竟然真的被遏製住了!
鹽!這牆壁上滲出的鹽分,竟然能延緩火毒發作!
熊淍的胸腔劇烈起伏著,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這一線突如其來的、微弱的生機!他貪婪地、不顧一切地再次用手指刮下牆壁上更多的灰白色硝鹽結晶,塞入口中,用力咀嚼,吞咽!鹹澀、土腥、還有一股鐵鏽般的怪味,每一次吞咽都如同酷刑,但他強迫自己咽下去!體內的灼燒感在鹽分的作用下,如同被一層薄冰覆蓋的熔岩,雖然依舊滾燙危險,但至少不再那麼瘋狂地吞噬他的生命!
他喘息著,背靠著冰冷濕滑的石壁,感受著體內那冰火交織的詭異平衡。目光再次投向眼前這片懸掛著無數痛苦靈魂的深淵地獄。
這時,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他側前方,靠近深淵底部一片相對乾燥些的岩壁角落。那裡也懸掛著一個鐵籠,但那個籠子格外低矮,幾乎是貼著地麵,浸泡在汙穢水潭的邊緣。籠子裡隻有一個蜷縮的身影,瘦小得像個孩子,卻又佝僂得如同風乾的枯木。那身影一動不動,如同死物,與周圍那些發出微弱**的囚徒截然不同。
但吸引熊淍的,不是那身影本身。
是籠子下方,那片相對乾燥的灰黑色泥地上。借著極其微弱的光線,熊淍看到那個蜷縮的身影,一隻枯瘦如柴、沾滿汙泥的手,正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從鐵籠底部的縫隙伸出來。那手裡,似乎緊緊攥著一小塊尖銳的……石頭?
那隻枯手顫抖著,用那尖銳的石塊,在身下堅硬冰冷的泥地上,一下,又一下,刻劃著。
刻劃的線條極其微弱,需要熊淍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目力才能勉強辨認。
那是一個由三條短線和一條長線交錯組成的、極其簡單的圖案!線條歪歪扭扭,刻得極其吃力,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執著!
熊淍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如同被重錘狠狠擊中,猛地一抽!
這個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