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似一軸絹畫,月色朦朧地洇在峰巒疊嶂間。
清風拂過絕情峰巔的蒼鬆,鬆針簌簌作響。
林墨雙足交疊盤膝而坐,垂眸斂息,指尖輕扣丹田,任由山巔獨有的靈氣如清泉般湧入筋脈。
萬蛇鑽心般啃噬臟腑的絞痛,早已在月華與靈氣的反複淬煉中褪成淺淡的麻癢。
此刻,“萬蛇噬腑丹”的藥力已化作遊絲般的暖意,順著奇經八脈簌簌流淌,改善著他的體質。
直至明月高懸時,林墨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呼~”
林墨睫毛輕顫,緩緩睜開雙眼,瞳孔深處流轉著星辰般的細碎光芒。
他下意識地活動手腕,骨骼卻發出珠玉相撞般的清響。
神劍·破妄出鞘,發出清脆的劍鳴聲。
劍尖輕輕點在身旁的青石上,便在石麵留下一道深深的月牙形痕跡。
林墨低頭望向掌心,原本因為常年握劍而生出的薄繭,此刻竟蛻成羊脂玉般的溫潤質地。
深吸一口氣,山巔的靈氣竟比修煉時更加甘甜清洌,帶著草木初萌的生機湧入肺腑。
林墨突然展臂一躍,衣袂獵獵作響間,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掠過三丈外的古鬆。
落地時腳尖輕點,竟在鬆軟的泥地上未留下半分痕跡,連周圍的草葉都未顫動分毫。
凝滯了幾日的氣血,此刻在筋脈中奔騰如江河,四肢百骸都充盈著前所未有的輕盈與力量。
隨著“萬蛇噬腑丹”的洗筋伐髓之力耗儘,林墨的修為突破到了煉氣境巔峰。
望向星穹殿的方向,他握著劍柄的手,就連指節都微微泛白。
“女魔頭……我林墨終有一日會掙脫枷鎖,將你斬於劍下!”
夜風卷起他淩亂的發絲,卻卷不走他眸底流淌的仇恨。
林墨突然仰頭大笑,笑聲裡帶著幾分癲狂,幾分悲涼,驚飛了遠處枝頭的夜梟。
笑聲漸止,他跌坐在碎石堆裡,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殘穂。
曾經纏繞著九道祥雲紋的劍穗,如今隻剩幾根斷裂的絲線在風中搖晃。
就像曾經雕梁畫棟的林家,如今隻剩斷壁殘垣。
山風嗚咽,卷起他泛白的長衫。
昔日執卷問劍的世家世子,如今不過是蜷縮在絕情峰巔陰影裡的殘魂。
林墨攥緊空蕩蕩的儲物袋,除了那塊黯淡無光的傳家玉佩,唯有幾塊靈氣即將枯竭的靈石。
他恨天道不公!
他恨滅門仇敵……
但他更恨自己的無能,為了複仇,為了力量,淪為女魔頭的爐鼎。
每當想起十夜那帶著笑意的眼眸,他就恨不得將自己撕碎。
這幾日的修煉,他沒有動十夜給他的那一百萬靈石。
因為他擔心那些是被魔氣浸染的靈石,依靠它們修煉,終有一日會成為世人厭惡的魔修。
殘月西斜時,絕情峰巔突然亮起一道美得有些妖異的紫芒。
十夜踏著漫天星輝而來,紫色裙擺隨風擺動,勾勒出令人遐想的曲線。
“煉氣境巔峰,倒是比我預期的快了些。”
林墨猛地攥緊劍柄,破妄發出低沉的嗡鳴,劍身微微震顫,似乎畏懼那撲麵而來的威壓。
“張嘴。”
十夜玉指輕彈,一枚泛著幽光的丹藥懸浮在林墨眼前。
丹身流轉的紋路,還有那股難聞的氣味,與之前的萬蛇噬腑丹如出一轍。
從林墨的表情中,十夜讀到了他的拒絕。
“不想吃?”
話音未落,十夜藏在袖中的玉指向上一屈。
林墨體內的“丹毒”突然發作,萬蛇鑽心般的絞痛讓他跪倒在地。
臭小子,不知好歹!
多少人想要本座的極品洗髓丹而不得,你卻嗤之以鼻?
不讓你吃點苦頭,你哪會知道本座的良苦用心。
“記住,你的命是本座的。”
十夜俯身捏住他的下巴,冰涼的指尖帶著似有若無的香味。
“不想淪為暴斃的廢爐鼎,就乖乖吃了這枚解藥。”
隨著解藥入口,林墨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藥力在筋脈中翻湧不止。
運氣調息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他才逐漸緩過勁來。
林墨睜開眼,發現十夜竟未離去。
她慵懶著嬌軀斜倚在古鬆樹下,美眸穿透夜色落在他的身上。
“為何這樣看著我?”
林墨將破妄橫在膝前,劍脊反射的月光割開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十夜輕輕甩了甩頭,沒有回答他,但掌心卻多了一柄精美的靈劍。
“看好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股冷冽,卻又裹著一絲甜膩。
“劍之道,非憑蠻力,弱時需懂得借勢……借天地之氣為刃,引靈脈龍氣為鋒。”
話音未落,十夜足尖一點,整個人如紫電般掠向崖邊。
當她淩空轉身的刹那,靈劍鳳鳴出鞘。
月光順著劍脊蜿蜒流淌,凝成一道三尺寒芒,緊接著便是劍氣如怒潮奔湧。
天地間的靈氣仿佛被無形巨手攪動。
雲層翻湧成巨大的漩渦,崖底沉睡的靈脈轟然蘇醒,萬千光點順著十夜的衣袂湧入劍中。
一道數丈寬的璀璨劍氣撕裂夜空,所過之處,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爆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