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惶惶如喪家之犬地撲進車裡,風一般不見了蹤跡。
街上人影寥寥。
一切都發生在屋裡,快且突然。甚至沒一個人察覺到異常。
薑絨的心幾乎擰在一起。
盯著那半敞的卷簾門幾乎忘記呼吸。
隱約有人影閃過。
遂即一隻手從裡麵伸出,抓住了卷簾門。一拽一舉。
嘩啦——
卷簾門重新被推了上去。
男人身上有血,胳膊、手臂、脖子,臉上竟也被什麼劃了一道。
不過好在人看著沒什麼大事。
薑絨心臟落回身體裡,人鬆下一口氣,兩條腿登時軟了。
靠在牆上半天沒能動彈。
男人在門口站了很久。
深邃的眸子望著天邊緩緩流動的雲,和逐漸西沉的太陽,似是思緒飄遠。
總是挺拔筆直的身形頭一次微微彎了下去。
像是不堪回憶的重負。疲憊到隨時能倒在地上,永遠睡下去……
*
*
李叔和孫嬸兒因為高利貸的事險些真鬨到民政局離婚。
幸而有苗主任主持大局,兩邊斡旋,又三番兩次拿出正在上高三的孩子做契機。倆大人鬨歸鬨,總歸不會拿孩子高考開玩笑,於是爭執才逐漸平息,避免了一場憾事。
工地的生意丟了。又給了要債的二十萬。
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李叔好像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麵頰凹陷,胡子拉碴,臉上還有被媳婦打得塊塊淤青,像個活了的唐三彩,滑稽又可憐。
孫秋蘭的暴脾氣滿鎮聞名。
平時大家就算見麵也是打個招呼趕緊跑,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對惹人家不高興了要被罵死。
李叔大抵也不想“耙耳朵”,奈何自己身形單薄,實在不是自家那位足有一百六十多斤重的夫人對手。況且這些年打打鬨鬨慣了,家裡人也都習以為常。隻是沒想到這次會鬨如此大動靜。
饒是如此,李德福和孫秋蘭之間的感情也愈發微妙。也不知道從哪便傳出來那麼一句,“那口子還是離婚了吧?隻是怕耽誤孩子還沒說……說現在都不在一屋睡了。”
苗主任氣得站在大街上罵娘。才沒人敢再議論那話題。
隻是流言起了,壓下去容易,在人們心裡徹底抹掉卻難。
為此苗主任和幾位朋友絞儘腦汁研究了幾天,才研究出一個不算什麼好主意的主意。
——這星期六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個飯吧!
地點:王奶奶家。
原因:1、聯絡聯絡鎮民彼此間的感情;2、年底了,送走鎮上這一年來拉拉雜雜發生的不好的事;3、沒彆的了,有空的都得過去吃飯!
薑絨聽了直抓腦袋。
笑嗬嗬地抓著苗姨的手問:“我能不去嗎?”
苗姨挑眉:“你周六有事嗎?”
薑絨:“我好像得去鸞山釣魚。”
“王奶奶家有得是魚,你過去直接吃。”
薑絨可憐巴巴:“苗姨……”
“就這麼決定了。散會!”
薑絨:“……”忽的想到什麼,忙又追上去一把抓住苗姨胳膊。
“哎嚇我一跳!你這孩子!”
薑絨咳了兩聲,好似隨口聊天地問:“那得多少人啊?”
“不多,五六桌吧。不會所有人都有空。”
“李叔和孫嬸兒能去嗎?”
“當然了!”主要就是為了那不省心的兩口子。
“哦……”薑絨恍惚大悟。“那梁大姐肯定也去吧?孫嬸兒也就對她脾氣還好點。”
“恩。要去。”
“哦對,還有小陸師傅。他也去嗎?”
“小陸啊……”苗主任這才沉吟了下,解釋道:“他夠嗆去。你也知道那小子最不會跟人交往,平時多說一句話都跟要他命似的。他應該不去。叫了也不會去。怎麼了?”
薑絨鬆了口氣,語氣立刻輕快道:“沒事,我就問問!苗姨放心吧,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