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夏日的雷暴,向來都是狠戾暴虐。
風一起,雷一鼓,那晴日萬裡轉瞬就會化作黑灰蒙蒙。幾道閃電落下,隆隆悶雷便與之絞纏一起,化作那萬鈞霹靂之勢,狠狠擲下地來。浩大的雨點,像是夾帶著司雨神的憤怒與急迫,密密匝匝地傾倒而下。天光驟然亮起又暗下,明暗交替之間,好似就是那一朝一夕,一生一世。
苾馥軒中,盛馥手扶窗棱,仰頭看著瀑布似的雨幕,眸中映著電光,一言不發。
盛家院子外,齊恪強支著立挺,那雙星目,卻是在肆虐的雨點中,怎樣都睜不開。
“這可如何是好?剛門房來說,殿下還在那裡站著呢。這雨,本就是能淋壞人的,他還帶著傷。”初柳如坐針氈,一刻不停來回走動。
“要我說本也是活該!不該可憐他。可偏今日這事,想著也是不忍。”綠喬嘟著嘴巴,很是鬱結。
“我倒也不是可憐他。我是怕事又大了,不好收場。。。。。。”
“要不去回稟了老祖親?”
“回稟了又有何用?這事兒,本還該瞞著老祖親。”
“都怪末楊那小蹄子!本來兩人好好的。如今這鬨的,快要出人命了!還是王爺的人命!”
“說起人命,虧得寒公子此刻不在,否則今日這事愈發大了去。這一團亂麻的,可要怎麼解?”
“那寒公子,整日裡也是晦暗不明的。恪王殿下固然不好,可若要真想仔細了,他也沒好上幾分去。”
盛馥聽著雷鳴雨聲,魂魄又像是被抽離了開去。
那魂魄飄蕩在半空,反複看見的就是方才那一刺之時,齊恪惶恐擔心的神色,他竟是沒有絲毫猶豫就墊上了自己的手臂!簪子入肉,可疼?必然是疼的,因為我的心也跟著疼了。
可是,卻是為何會心疼?已是緣儘了啊!
神智惺忪之間,好似聽得:“眼下可要怎麼辦?殿下昏死在園子門口了。。。。。!”
“什麼?你們方才說什麼?”盛馥臉色慘白。
“剛門房來回,說是恪王殿下,這會兒昏死在我們園子門口。他並沒有隨從,故門房來請示下。。。。。。”
初柳聲音越來越小,還未及說完,就見盛馥飛奔而出。
初柳、綠喬頓時覺得氣都喘不上來了,女郎這是?這是。。。。。。?
綠喬掐了初柳一把,兩人齊齊回神,抓起雨傘蓑衣就隨著盛馥而去。
齊恪躺在雨幕之中,數著雨點。一滴、兩滴、三滴。。。。。。太多太快了,竟是數不過來。每一滴落在身上的雨,都像是抽離掉了身體裡的一絲清明,一點溫暖,愈來愈冷了。
齊恪卻是不想起來,這樣無羈無絆地躺著多好!當什麼皇帝!管什麼郎情妾意!都不如這樣躺著自在。原就是業障,那就用業報來償吧。
迷離之間,怎聽得梅素在喚“爾永?”
定是失神了,梅毒如此狠心決絕,怎還會喚孤一句“爾永?”
想到此,齊恪已然泛青的臉上浮出一抹苦笑,呢喃道:“梅素,孤錯了,都是孤錯了,你聽孤說好不好?梅素,你何時才肯再喚孤一聲爾永?”
卒然一雙手臂環上了齊恪,帶著冷清的木犀香:“爾永。”
“梅素,你的木犀香。”齊恪喃喃著,神智一鬆,意識便往那陰沉的天空中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