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是宇文淩旋,不!如今該是稱作餘昭儀,進宮之日。
若是在南邊,新人進宮前循例該是有女官進府邊伺候著新主子,邊是教習些宮裡的規矩。然餘昭儀在水仙庵住了半月有餘,隻有前日宮裡日來了一撥人然說是一撥人,其實也就是寥寥幾個罷了。
既然聖口親封的昭儀,既然是宮裡來人,總該帶了冊書來,總該帶了昭儀的服製來,總該帶了昭儀製下一乾伺候的內侍、宮婢來,然餘昭儀等到的隻是一份口諭、一套水青色的、與她那日穿著的及其相似的家常之服以及兩個呆木木的宮婢。
那日見了鄭貴嬪,那日知曉了自己已被父親逐出家門,餘昭儀當真就是萬念俱灰,隻想死了才好。然就在她一心求個萬事皆休之時,卻是模糊著聽見自己不僅被拓文帝改姓換宗,還封作了昭儀。
瞬間!驚!怒!歎!悲!自己舍家棄國為了劉赫千裡苦奔而來,最終卻要嫁予劉赫伯父為妾?
霎時!靜!喜!笑!樂!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哪個不是踩落塵泥般地踩我在腳底!而今!如今!我至少有了皇妃之尊!
劉赫!你不是抵死不肯許我自稱本宮麼?那麼日後呢?日後隻怕你要聽個夠了!
鄭淩瑤你個妖婦!枉我信你!枉我父親信你!枉我還想借你之力脫己之困!到頭來你是最為卑劣的那個:笑裡藏刀、背信棄義!當真是下賤之極!原也是我自己蠢,竟是忘記了劉赫本就是你姨兄,嗬嗬,你們是一家子串通好了來辱我、磨我、害我的麼?
蒼天有眼!蒼天也是見不得我這般受人欺淩罷?!才是在我被他們踩得根筋全斷之際給了我絕處逢生之機!我做不得耀王妃,卻是做了餘昭儀!鄭淩瑤你非但不能逼死我,倒還讓我破了你獨霸後宮多年之局,可是恨徹心扉?
至於拓文帝為何要冊我為昭儀,應是礙於父親,礙於我宇文家族罷!我雖是被逐,卻仍是父親的骨血,仍是宇文家的大女郎。他若是想來日倚重宇文一族,必然要善待於我,好讓父親承情!故所以他才是將我改姓為餘。餘,宇文,本就是相近!而昭儀終是比王妃更是尊貴,也算是償了當日所諾了罷!
因此我早在那日便已想得明白,什麼嫁郎當嫁少年郎,什麼兩情相悅天地長,全然不通!全是妄言!李卉繁當年信誓旦旦要為盛遠守一輩子,如今又是如何?也不是與我一般要進宮去作妾?!
我已是一無所有之人,無物無情無心可輸。隻有這一條命,也是比你們都低都賤,你們可是肯拿你們的貴命與我一搏?!
餘昭儀心意既定,半月來好食能眠,隻想著養好了自己,以期進得宮去能一舉做得了那“雙身”之人!隻要有後,無論男女,自己在後宮總是多份穩固罷!
今日終是要進宮了!雖然吉時定在戌時,餘昭儀卻是早在卯時一刻就已起身!著急忙慌的也不做彆的,隻想要尋人來“辦了大事”!
原是餘昭儀昨夜竟然失眠難寐,一意琢磨著要怎生與宮中那些“老人”處個歡喜。一時想到往日家中那些八麵玲瓏的阿姨們,雖是心性各異,然於一事卻總是一樣做法,那便是上贈下賞。“拿人手軟,吃人嘴軟”,這等雖是市井間的糙理,卻又是處處合適的真話。餘昭儀既想在後宮中“安營紮寨”又不想再吃了鄭貴嬪那妖婦之虧,更是要手腳大些才能博了上至皇後下至奴婢的歡喜。
道理已通,餘昭儀卻是困惱自己身無長物,又要拿什麼去賞去贈。驀地下一刻福至心靈,她想起了自己帶來北地的那些輜重,還有最要緊的!頂管用的!盛馥她們送去耀王府的那些個賀禮!
自己的東西還則罷了,贈與跟自己位分差不多的,或者賞給得臉的內侍奴婢也是頂了天了。但盛馥出手!那必是稀罕貴重之物!李卉繁、謝酈心兩個雖不會及得上盛馥,但定也是比自己的東西要強過得多。。。。。。
餘昭儀幾乎是從睡榻上衝躥而起,一疊串的“映蓮”疾呼不斷,直到那個名喚翠鸚的宮婢打著哈欠行了禮又是問:“昭儀喚奴婢何事?”才是想起映蓮,那個自小伺候她;那個一路陪了她千裡而來,那個一同被鎖在劉赫小院裡的奴婢,應是再也見不到了罷!
也是無福罷!苦倒是吃了這許多!好不易女郎要有出頭之日了接了她來,沒出幾日便是渾身起了能駭死人的皰疹,又是燒得胡言亂語!請了大夫來看隻道她是起了天花,怕是要不中用。最要緊的,這可是傳人之症,斷不能再呆在庵中,隻能抬去遠郊之地與同症之人一處,至於能否痊愈,那便是要看天意了!
想起那日映蓮被抬走時淚水漣漣、沙啞著聲音對著自己屋子直喊:奴走了!女郎可一定要保重!餘昭儀免不得重歎了一聲:畢竟不是人人都能得否極泰來之時,可惜了她了!
“昭儀究竟何事?”翠鸚見她呆怔著又不急了,有些不樂地又問一聲。
“傳,傳。。。。”餘昭儀想著現今究竟是稱本宮好還是仍稱我好?然畢竟是不曾進宮呢,還是謙遜些好罷,“差人去到耀王府上,將我帶來的東西都是取了。另有良朝盛家女郎、李家女郎、謝家女郎送來的那些個,如今被耀王霸著的,都取來!”
“去耀王府取?”翠鸚掏了掏耳朵,“昭儀自己東西還好說些,取來就取來了!那些個什麼女郎送來的,昭儀口裡給耀王殿下霸著的,這要怎麼取?”
“怎麼取?自然是跟劉赫取!?”餘昭儀稍覺不快,怎的這個奴婢看似很不好差使的樣子?!
“昭儀娘娘!”翠鸚行了一禮,“耀王殿下府裡並不是奴婢家裡。奴婢去了想取什麼便可取了即走。昭儀既著奴婢去取,總要有個憑證,再不就說個甲乙丙丁的,都是些什麼物件兒,奴婢也好跟殿下去回不是!?”
翠鸚一席話,煽得餘昭儀的不快驀然而升:“這幾天看你們都是木納得緊,原來是裝的麼?就憑你此刻伶牙俐齒的,機靈非常,本宮治你一個欺主之罪如何?”
“娘娘慎言!”翠鸚尖聲回道:“日後漫說奴婢不曾說與娘娘聽。能稱本宮的,在宮裡隻有皇後娘娘跟貴嬪娘娘,昭儀並不能用此自稱!”
“什麼?!”鄭淩瑤瞪大了眼睛,“本宮可是聽說過耀王的母妃也是自稱本宮。一個王妃都是可以,為何本宮卻不可以?”
“咳!娘娘既是死心眼又是南來的沒見識!晟王妃稱本宮,那是先皇、先皇後特許的,是自她嫁給晟王就定下的規矩。大寒朝這些個王妃裡,也就是晟王妃娘娘這獨一份。”翠鸚說完不忘瞥了餘昭儀一眼,滿眼鄙夷“娘娘是什麼人,這也敢往上湊?”
“你!你個奴婢!”餘昭儀指著翠鸚,“我再是什麼人,也是你要尊一聲娘娘之人!”。
“昭儀輕省些罷!與其跟奴婢鬥嘴,還不如省下些力氣好生梳妝打扮了。畢竟晚間就要進宮去的,總得拾掇像樣了才是!”翠鸚說完再是草草行了一禮,“奴婢自會去著人去替娘娘取東西。隻是取不取的在我們,給不給的,倒要看耀王殿下樂意不樂意了!要是取不到的,昭儀屆時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