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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十、錐宿景(1 / 1)

盛馥這幾日總是心之沉沉。雖說住回了澄園、一切都熟稔過自己那“家”;雖說那夢魘不再複來;雖說是有寶明阿尚開解勸慰,然她總是抑不住得的會有落落心鬱之感!

每瞧一眼齊恪、盛馥的心便要揪上一揪,每見到阿尚便是要連帶著想往雲城,而一旦想著了雲城就必然會有劉赫在眼前閃過......那一瞬,她就心會如遭鐵錘猛擊,好像頃刻間就要碎去!

此心之欲碎並不為情,而是為恨、為悔、為惘!盛馥有說不出的懊惱、又有道不儘沮喪!她恨自己為何屢屢在下了決斷之後還要為劉赫留情?!她悔自己不久之前的“慷慨解囊”憐惜他人性命原是為害己麼?當真是謀得一條好計!她不敢再去觸碰心底那一方瞞藏劉赫的窪地,糾結自己於他到底是何心哪意明明是恨不得他從這世上消失,然當知曉不必誅他之時怎的還會有釋重之感?!

盛馥雖是想信父親、母親甚至阿尚說的,那夢境原乃有心人設局隻為加害於她,但自己與這夢境中驅之不去的萬般牽連,又讓她時時要生起疑惑他們可是並不曾實言相告於我?!那夢境終究是前世還是來路?!

她曾問過寶明阿尚究竟,可那“刁猾”之人卻隻答她:當日梅素中箭受傷之時,貧道就曾道過:他日遭遇大事,梅素定要深思熟慮、按跡循蹤,切不可逞血氣之勇,定要看清那竄端匿跡之相,才能終有那愉快適意!之言!”

“而於今之況也是一般。梅素這萬般煩擾端倪皆是在心,不認清了,不理淨了可怎麼能愉快適意了!心清意靜自然就無煩無擾,管他是前世來生還是此刻有人要害,就皆是不打緊了!”......

如此這般固然是無有了夢,固然應當是安生了心,可盛馥還是日疊日的消瘦下去,才是幾天的光景倒是清減到從未有過的盈瘦之態,害得闔府之人均是憂心忡忡。

初柳、綠喬兩個是跟著主子一同清減,盛為為此日日挖空心思去想“這瘋婆幼時愛吃愛玩的”,娘子更是一日三餐兩食都是盯著她吃完了、用儘了才得罷休,一點也不肯“放縱”!

彆人都是如此焦炙,就更遑論齊恪之心了方才歡天喜地地大婚不久,正在樂不可支地待著他們倆的第一個孩兒臨世......怎麼冷不防地就會有此詭異離奇之事參擦過來?

此事之詭、詭到防無可防,此事之急、急到不及掩耳......然看見嶽父母照常是一派安然之時,他就知曉無論是自己的娘子還是嶽父母、都時候不曾與細說了此事的詳情!

郎主與娘子隻說是盛馥與孩兒是被奸人算計了故而總做些可怖之夢。夢魘一長、受驚嚇愈久,盛馥便會越發恍惚迷惘、不能寢、不知食。最終便是會一屍兩命!

盛馥倒是告訴了齊恪,她總是夢見他身著至尊之服被人一劍穿心,故而縱然隻是夢中之假、也斷不許他去做了儲君。然於這奸人是誰,或者又是為何而”奸“,盛馥自是不能猜,但能猜之人又均是三緘其口,不願道詳!嶽父更是說道:為來日不添尷尬、憑生煩惱,而今不旁生枝節,殿下還是不知為好!此事盛家自會料理,並不需得擾動皇室宗族!

聞此言時齊恪瞠目結舌!郎主言語中所指的奸人所在,不就必定是離不開宗族皇室方圓之外麼!

齊恪不想信!當即便問,“父親可曾疑過是末楊為泄憤所為?”

不想郎主反問他:“殿下怎不疑是北地那宵小所為?”

“他又怎會加害梅素?!”齊恪不假思索便否了郎主之疑,“他若要行這等事,必定是要取走孤的性命。於梅素,他是定不會傷害半分半毫!且他而今就如喪家之犬,哪裡還能閒暇來肖想梅素?!”

郎主聞言莞爾而笑,“殿下不能以一己赤子之心度天下眾相之腹,若是他萬一用的是置於死地而後生之計呢?可是會出乎意料?!”

“但理雖存,我卻也道他不能,為何?是因正如殿下所言他而今無力!同理而論,殿下認定之人亦是有此心而無此力,因此也不能為!”

“世間事之成就,往往是有心的卻因無力而敗,而無心隻要是力足、力富便可生出貪妄之心來成就其事。所謂看透看不透,先是要看有力或是無能罷了!”

齊恪不是不知至尊之位是人人趨之如鶩的所在,也不是不曉而今朝堂中有愈來愈多之人看破了皇兄欲立他為儲君之意。若是皇兄立嗣為儲,那就是光明正大、四海升平之舉,但若至尊要選同輩昆玉為繼的,那就應是不論親疏而隻讓賢者得之。

恪王在良朝人的眼中,向來隻是個貪戀閒情逸致、隻想隨花弄影之人,雖占了“南文首”之位,但於社稷卻是“耳聾眼瞎”、並不具治國大才!而至尊一旦一意孤行,那於國於民就皆不是福!

因此這便是同室操戈之理,因此若是恪王殿下家破人亡了,那便是替一眾人洞開了通往丹陛的大門,哪怕門後荊棘遍布,至少,他們是可以去闖一闖了、試一試、奪一奪了!

齊恪屆時如是想......

之後齊恪便是領會遵從了郎主之意,於外一概隻說因為寶明阿尚來為“小恪王”祈福落腳在盛府,王妃又是有孕之後分外任性,這才是兩兩一起住回了澄園!乃至於齊允為了那十八條奏效高興不已特意照召了齊恪進宮詳問盛馥並寶明阿尚之況並加以賞賜之時,齊恪也是於實情隻字未露!

隻字未露並不等同於隻念不起!每每盛馥入眠之後,齊恪默道著自己幾近而立之年卻還要事事仰仗他人排憂解難也太是無顏,倒是因此生起了一份立誌之心!

齊恪不想當什麼至尊!他而今之誌隻是甚想能憑一己之力便可保得一家平安!

若是如此,他便要拋了這不喜結交的“清高”、舍了那厭惡世俗的“風雅”,投身於朝堂織就一張密集之網........

“梅素!”此時齊恪輕推著淺眠的盛馥,“醒來!孤有事相商!”

盛馥略轉了轉埋在齊恪胸前的頭,眼也不睜,“何事這般要緊倒要這會把我推醒了?”

“皇兄與孤提過多次國子學與太學之事,孤一直未應,而今想應!”

“國子學?太學?”盛馥似迷糊又似清醒,“隻要不做皇太弟,我都是隨你!”

“孤不僅自己要應,也要替留清應下!”

“殿下說得什麼?”盛馥這回是真的清醒了,騰然睜開了眼睛,“盛家人不入仕,殿下不知?”

“且就盛為他,他可是會樂意?還有父親母親那裡,你要怎生交代?”

“孤當然知曉!故以想破!而留清也定然會樂意!且是會求之不得!”

齊恪扶著盛馥半靠起來,兩人這些天頭一回不為己事而談,反而多了輕快,少了苛沉。。

“孤以為父親、母親若是知道了留清定要入仕之由,也定是不會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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