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就是二娘!縱然是聽得貴嬪娘娘親口道出了自己的畢生所願所想,她也不曾露出了一星如獲至珍般的大喜過望,仍是垂著頭、伏著身,紋絲不動!
鄭貴嬪也是不急,她慢悠悠地喝著蜜參茶,得空了、就拿一雙魅眼輕瞥一二二娘。
“本宮倒要看看這個為了劉赫壞事做絕的賤婢,是惜命呢還是當真惜情!”
鄭貴嬪想著就止不住哼笑了一聲,“這賤婢可是個什麼都要的人!若是到頭來她覺得什麼都是能有了、卻又齊齊落空了.......可是真要自己去吊了脖子了!”
可鄭貴嬪左等也不見抬頭、右候也不聞二娘回話,耐著耐著就熬乾了自己耐性、無心再耐,“喲!二娘的心思.......果然是厚重得非比尋常!本宮想的可是你聽得了就要應呢!卻不想是這般遲疑的,可見劉赫在二娘眼裡是真不如那寒門百夫!”
“不過論他是不是在四娘眼裡本也不打緊!要緊的他這回是在劫難逃。且他也並沒有那個本事能去翻了天過來救了自己......既是自己都救不了,縱然他想救彆個也是有心無力。況且他已是個沒心的了!”
“你們府裡頭的,下人發賣出去了或還能得以活命,像你們幾個娘們兒......不掉腦袋怕也是要衝到軍中去做那個營生。難道二娘空房守得實在久了,竟是要覺得那是個好去處?!”
“本宮是想著你這些年總算也有些好處才是召了你來!可若是二娘不稀罕的!本宮倒大可換了你們府裡彆個娘們,也不是非你不可!那幾個好歹、大小都是官吏士紳家的正經女郎、可是知道臉麵兩個字怎麼寫、怎麼解,定是不會與二娘似的倒巴不得要去軍中......”
鄭貴嬪愈說愈發刻薄、坑誥。此刻之她就像是一個市井村婦窮儘了所有鄙夷、惡毒之詞隻為了換自己一個痛快,全然顧不得什麼體麵尊貴!
二娘還是靜默地趴著不動。她在等,她在等鄭貴嬪諷足了、罵夠了、出足了怨氣,才是能與她正經論了這個“眼下之事”怎麼都是要多奪些好處來才是值當......
就此一高一低、一榮一衰......分在兩端看似親疏貴賤涇渭分明、可誰若要聽見了貴嬪娘娘的“妙語如珠“,定是會歎一聲“荒誕莫名”緣何那高不可攀的貴嬪娘娘竟是會與一個昔日的奴婢、今時的賤妾有著這許多的齟齬齷蹉、以至於她揪住了時機便是要撕掐一番、且不肯輕易相放?!
“可見如今再尊貴也是抵不過年幼時的寒酸窘迫,不過就是當年她與她母親到晟王府尋親時覺得被怠慢了就一直記仇!可是她到死都是忘記不得?這唯恐彆人瞧不上自己的勁兒,倒是比我這奴婢出身的還深些!”
此時尖刻得暢快非常的鄭貴嬪並不能知她那裡每說了二娘一句,二娘這裡也正暗自回敬她一句.......
“當年你小,縱然是長得極好、可穿得戴得也是實在不濟,哪個又能知道她是日後能成娘娘的?!自小眼裡就冒著狐媚子氣,難怪老王妃一眼就是不喜。主子不喜,奴婢倒喜?世間又哪裡來這樣的道理?””
“我們都當是哪個好吃懶做的窮親戚尋上門呢,又怎麼會給了好臉子瞧?再說當年我也才是幾歲的人?我不過也就比殿下大了三歲,又是才剛被買去服侍老王妃的,也是新鮮好奇才多留意瞧了你幾眼.......自此你就覺著被冒犯了、因而一直記著、記著......也不嫌累!”
“有嘴說我,可是有嘴說了自己?那時日日攆著殿下、為的不也就是要做個木已成舟?隻可惜最後成了舟也也是無用!若不是自己輕賤讓老王妃瞧不上,怕早早就會定了做了正室,哪裡又會是將我早早地給了殿下,不就是為防的你勾搭壞了殿下?!”
“可我哪兒能有那狐媚子功夫、怎生及得上你?不就是我籠絡不住殿下、老王妃才要尋個三娘來!可惜三娘空有了好皮囊卻是個蠢得狠的!說起來也是個女郎,卻隻勉強識得幾個字、放一塊兒她也瞧不明白意思.......殿下那等在意才情的人,又能與她熱絡到幾時?老王妃向來也就是個隻知自作聰明的!”
“嗬!”二娘忽然暗自譏笑不已,“你罵我時罵我、咒我時咒我、防我時防我、可一轉頭還不是什麼都會與我說?!四娘不知道的我倒知道,這蠢勁兒可不就是是與三娘不相伯仲的?故以這越是高高在上的,大約就是越蠢的.......”
“可說你蠢卻也不蠢!你對殿下確是有情,可如今他落難了、不能再去爭了什麼了,你就立馬能舍得斷了這情。所謂好事也不過是要拉我下水,要我幫襯........”
二娘與鄭貴嬪來回著”對罵“了一遭,估摸著“你應是快沒了耐性了”,就攏了攏自己的心思,預備著......
“你個賤婢給本宮抬起頭來!”
果然二娘聽得鄭貴嬪一聲暴喝,這才是端正著跪佝僂了,“奴婢聽娘娘吩咐!”
“哈!”鄭貴嬪聽見了二娘這般作答,恨不得就要再去扯了她的頭發又賞她幾個巴掌才能解氣,“二娘這是要尋死麼?竟是不曾聽見本宮說了什麼,問了什麼?!”
“奴婢怎敢聽不見娘娘的話!?”二娘立刻就端起了怯懦的樣子,“奴婢想活!因此隻要娘娘吩咐了就得,並沒有什麼願不原之說!”
“聽本宮吩咐?!”鄭鄭貴嬪落目於二娘的散發之上,旋即卻又嗅起了自己的手......想起那股辨不明、說不清的氣味,她隻得硬生生地憋下了胸膛一股惡氣,安撫著自己“且耐下心”!
“你這聽吩咐,無非就是照例要把臟水都潑在本宮頭上罷了!為來為去的,也就是自己能在劉赫跟前討個假安心!”鄭貴嬪倏忽又笑了,“可生死當前的,那可還能真有什麼意思?”
“你這賤婢還是眼皮子淺。事到如今本宮既然都肯把劉赫割舍給你,倒也不怕他對本宮情斷義絕。你這裡還要與本宮鬥這樣的小心思可是真沒意思!”
“回娘娘!娘娘既然都是說了殿下可以因此活命,奴婢也能脫罪,哪裡還會有什麼小心思?隻是奴婢怕自己是個蠢笨的、做得不好反而壞了娘娘大事.......”
“你蠢笨?”鄭貴嬪鬱得隻能乾笑,“這笑話倒是好聽!本宮可是想看看哪日劉赫知道你做下了那麼些好事,可是會親手掐死你!”
驟然間二娘臉色大變,一伸手就去捂住了自己的脖頸:“可娘娘方才說的是.......”
“本宮說得是得一個時機,並不能保管了什麼!若是劉赫得以活命了,本宮也是保不齊一個嘴快就要說出些什麼!怎麼就許他負心,倒不許本宮氣他出氣?也是沒這個道理!”
“本宮一旦說了就定是會牽扯到二娘......”
鄭貴嬪看著二娘青敗的臉色知曉而今自己正戳中著她的痛處,因而酣暢地嬌笑著,“不過二娘慣來是法子多多,說不定就能編出什麼來騙過了他去!還是,索性讓他死了才算安適?”
“不過二娘可知自己真是個不知死的?”忽然鄭貴嬪話鋒一轉,笑顏又複不見!
“這些年本宮依仗了你些,也被你要挾了些,你便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出處,慣得自己要與本宮拿喬?”
“本宮問你願不願的本就隻是逗了你個賤婢玩兒,難道還能真聽了你的不成?”
“這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且輪不著你來挑三揀四的!如做得好了,本宮或還能賞你圓了心願,要做得不好.......”
“奴婢求娘娘!若是奴婢做好了就放了奴婢自在。奴婢自此隱姓埋名絕口不提往事......”二娘拜了又拜,“奴婢若是敢說漏了半個字,娘娘要捏死奴婢也就跟捏死螞蟻一樣容易、因此奴婢斷是不會.......”
“喲!就為怕劉赫要掐死你,故而就不再講究這追逐了半世的情分了?!”。
鄭貴嬪還是驅步到了二娘跟前,卻隻拿一根銀杖去挑起了二娘的下巴,嗤笑連連,“為劉赫做了那麼些惡事,終了卻還是自己的命最要緊.......嘖嘖嘖!劉赫對你無情倒是一點兒沒錯!因你本就是個沒心肝沒臉皮的賤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