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媛這是明火執仗地欺我寒朝啊!簡直!簡直!簡直歹毒!欺人太甚!”
靜默了良久的朝堂之上,中郎將終於爆出一聲怒喝,“臣祈陛下,臣請戰!我堂堂大寒,寧戰敗、不可屈!”
“莽撞之言!若可戰當然戰,但而今國無力、不可戰!陛下三思!”中書令一步攔在了中郎將前,“臣啟陛下,茲事體大、當要慎議。但斷不該要迎麵而上。”
“中書令諫奏有理,臣複議!”
“臣本不主戰,然良朝背義棄義在先,李淑媛仗勢逼人在後,我朝若一昧退讓也是不妥,故臣而今複議中郎將之諫,臣主戰!”
“想尋常人被冤時,先是會氣極而怒、再是會為己駁斥、申辯,若辯不明便要動手撕扯,所作所為均是竭力要為己討一個清白、公正,想常人都是如何,更何況是國?然偏偏與此事上,國比人難,因國若是說理不成,一旦撕扯便是兵戈相向,累及蒼生,動搖國本。故以臣諫,先遣人與之交涉,竭力安撫。若要不遂......隻好再議!”
“禦史中尉所言極是!臣複議!”
此刻滿堂神色慌亂的諸臣,在下七嘴八舌地互相爭了個麵紅耳赤,而端坐堂上的拓文帝此刻卻正歪斜著脖頸,仔細地瞧著像是快要打起來的中郎將與中書令.......
“哈哈哈哈!一個區區女子的雕蟲小技就能把眾卿唬成這般模樣!哈哈哈哈!”
“齊允真若要攻北,豈會讓他的夫人為先鋒之將?後宮婦人的玩鬨罷了,勿用當真!”
“良朝氣數將儘!齊允昏庸無道!居然容得一個婦人這般胡鬨!朕亦要修國書遞去,與他好道一道何為後宮婦人該當有之德行......”
帝王一言,果然朝堂頃刻安寧!
看似是很難描說適才還是憂心至盛的拓文帝,而今卻緣何再無半分之駭、反而興致勃發還要遞國書於南地......然滿朝文武除卻平中王略有錯愕外,卻是齊齊不見再有他人於此顯露半分驚詫都是於這等慣不怪之事習以為常之人,倒還有什麼可疑可驚?
“傳言竟是不假?”平中王略加思忖後,悄聲試問著身側的尚書令。
“非但不假,恐還有所不及!”尚書令垂著頭幾乎耳語般地答道。
“無解無治?太醫院不堪用?!”
“太醫院或與彆處堪用,而於此症定不堪用!”
“何故?”
“陛下家事......為臣的不敢妄議!”
“家事?”平中王聯想起傳聞中鄭貴嬪“精”於歧黃之術......
“聖躬安康是乃國事,事關國運,本不當以‘家事’來議,更遑論這‘家事’巳是糟到這般境地,孤不敢信,滿堂誓死效忠寒朝之臣,竟是無人諫上以諫?”
“起先還是有人諫的,然諫者無善終,便不再有諫!老臣托大一句,殿下與老臣皆是曆過當年之人......均知愈知聖心愈不能言,何人的性命不是命呢?!”
“國運跌宕啊!”平中王鬱鬱而嗟,“還是因果不爽?”
“孤不敢想日常國事是要何以處之,倒也是難為了汝等之人!”
“尋常也鮮見緊要之事,且陛下總有清醒之時,因此尚好!隻是這半歲來,像而今殿下所見這樣的是愈發頻繁了!且一次較之一次重些!”
“可曾有聽聞大限之說?”平中王問出此話時竟不見半分躊躇悵惘。
“這!”尚書令騰然語滯......猶豫著可是當答這等類同於“欺君”之問。
“若是無君,國將不國!尚書令大人不會連此理都是不懂、還需得孤來教導吧?”平中王有些怒意,“在朝為臣,當忠國事!國永是國,而君皆暫是君。江山社稷本非屬當朝一君,尚書令大人以為呢?”
“平中王此言可當得是‘司馬昭之心’?”尚書令聽得冷汗涔涔而下,心裡不住要想:“難不成平中王是想要趁機而反?呀!他若一反,論財論兵,陛下皆是定無招架之力........”
“有斷過不去今冬之說,然也都是市井傳聞而巳,殿下還是勿要當真為妥!”
尚書令終於還是隻作了個狡猾之答聽說的!傳聞罷了!信不信在你!
實則此刻他巳決斷,若是平中王要“反”,他必當跟隨人家有兵馬錢糧、有封地富庶、有天塹可禦,縱是大寒不敵南地、最終難逃敗落,也可退至平中王封地行那“小國”之樂。即如何,何必隻抱著拓文帝這根朽木不放?!
不料平中王聽了“過不去今冬”,陡然間像又老了十歲似得、身形都有些垮塌:“如此......待解了眼前之困,有些事也當是要好生上心來議了!”
“殿下屆時隻管吩咐!下官莫敢不從、願效犬馬之勞!”尚書令隻以為自己聽懂了“有些事”之意,急忙示了示自己的“心”!
“甚好!”平中王絲毫不覺有異,拿起“國書”揚了揚,“事有輕重緩急,唯今最要緊之事便是南軍壓境!尚書令可也以為這隻是後宮婦人的無識無見的玩笑之舉?”
“下官.......不敢妄議!然.......下官斷不主戰!”尚書令此言屬實,他既難斷那李淑媛究竟是何等樣人物,也難解南朝至尊何至會讓夫人領兵戍邊,更不知那李淑媛到底是何等樣的“三頭六臂”之人、能有這般樣的膽色拿自己真充了“將帥”之用。
“戰?!拿何去戰?若能戰,孤雖老邁也定是會當仁不讓請命出征。”平中王苦笑連連,“可而今縱然孤肯傾儘兵力也是不堪一戰.......”
“那李淑媛出身門閥世家,又是良朝後宮貴人,若無真才實學,南朝至尊想來也斷不肯讓這金枝玉葉之人出征。從此空白國書上就可見一斑此夫人絕非泛泛之輩!然也正因是她出征......此事或還大有斡旋之地!”
“因此斷下斷的是,若是斡旋得當便無事,不得當便免不得一戰?”尚書令精神一震,隻要戰事不起那便萬事皆可好!
“來報之人可曾稟李淑媛之兵將之數?”平中王此問不再悄然,而是向著滿堂之人,繼而又對著拓文帝一禮,“臣敢問陛下可知而今邊境良朝軍卒之數?”
“既是玩笑。數目何礙?”拓文帝瞪著眼睛頗是好笑,“皇叔勿要小題大做!將此書遞回予那李淑媛,朕看她可敢當真發兵!”
“老臣不過問個數目、行個知巳知彼的慣道罷了!”
“朕尚不知!有何人知的稟來!”
拓文帝此時尤其不想被這老兒煩擾掃興,隻好作勢相詢。卻不知他這問恰恰是難住了滿堂之臣,諸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麵麵相覷之下才覺,時至而今竟是無人於知曉這頭等軍情要事!
忽然有一人自殿後閃出,向著拓文帝跪下就拜,“微臣知情!陛下容稟!”
“微臣啟奏陛下。那李淑媛自至邊境,南地便關落了通關之門,以致我等不能潛入一查。如此無奈之下,微臣等隻能待他們炊煙升起之時略略計數估算.......得出此次南地增兵約五萬餘人之論。”
聽得五萬餘人,眾人齊齊驚恐而嘶誰還敢說那李淑媛隻是玩笑而不敢真打?就憑寒朝而今十室九瘟、軍中更是得疫者無數之況,她這五萬餘人要蕩平大寒豈不是不飛吹灰之力的手到擒來之事?且不論這五萬餘人還隻是先鋒之數,若真要開戰,南良定還是有泱泱大軍在後.......
“朕緣何不識汝?”拓文帝的心思全然不在“五萬”之上,而隻在意“此人不識”!
“稟陛下,微臣乃是大司空麾下偏將,官小人微,無幸時常得見天顏!此次是奉大司空命攜帶南朝國書而來......”。
“將此人拖下去斬了!”拓文帝猝然雷霆萬鈞般得暴怒而起,“此人定是南朝遣來的奸人細作,這國書,這軍情均是偽造虛假隻為擾亂朕心、亂我國情!斬了!即刻就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