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赫不得明違寒朝太後之意,便借宇文雍之手滅殺了寒朝使節,看似隻是意在拖延。而他怎會足於這揚湯止沸的拖延之法.......故以一麵要至尊‘查實嚴辦’、得一不見分曉不能再論和親之局,一麵劫走了爾永、讓馥兒成了孤單之身,日後便可光明正大地求娶.......他想的是待數載之後羽翼豐滿,即便是我朝至尊不允弟媳改嫁、寒朝太後不許當朝皇後是個醮夫再嫁之人,也是不能奈何於他!”
苾馥軒內,郎主述清了為何要疑劉赫的因果。他捧起一盞茶看著茶煙蕩漾,心想自己雖是隱去了至尊“疑惑”垂伯那節,然有心人當是能波風捉影、心有所感......
“郎主所述之由確是確鑿,劉赫也是真有此想故以言行與郎主所言如出一轍......”寶明阿尚摸了摸自己溜光的腦袋、分外的心平氣和,“然貧道依然還是那句劫走殿下者並非劉赫!”
“且!”寶明欲言又止,看了眼垂伯、又看了眼盛為,“郎主心中另有一人,此人比之劉赫更是可疑......隻是不想說罷了!”
“那可疑之人就是至尊!且而今老夫也覺他是比劉赫更可疑些!”垂伯乾笑了兩聲接過了話,“他應是會拿了老夫來做他疑心之據說是老夫栽贓嫁禍、要趁機一報家仇國恨!至尊其實明知老夫不是凶徒,隻是要藉此拿捏盛家、欲要行一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之計!”
“至尊意欲栽贓垂伯?”盛為煽動著兩瓣粉唇、喃喃間有不知所措之感,“至尊忌憚我們家、為何又要我入仕?為何又定要爾永娶了姐姐?”
“所謂君心難測、瞬息萬變大概就是此理了!”垂伯忽然哈哈大笑,可笑中全是酸楚,“老夫承盛家恩情多年,不想終而倒要成拖累盛家之人,慚愧!實在慚愧!”
“垂伯勿要庸人自擾、胡思亂想!”郎主走近了給垂伯斟茶,“我們早為一體、榮衰與共,何來拖累這等詞措?”
垂伯見郎主情真意切、語出肺腑,垂伯重重地“唉”了一聲道,“隻要不誤兒孫輩之將來,老夫死不足惜!”
盛為一見垂伯臉上陰霾遍布、眼中又有決絕之色閃出掩進,隻怕這老兒郎心血來潮之後要去做些“舍身取義”的“自首”之舉,因此暫舉起了自己心頭的大石,隻充個懵懂的樣子去與垂伯交談,“老兒郎莫要胡言亂語!快些與二郎細說了至尊要如何拿捏盛家?”
果然盛為一問垂伯就散去了陰鷙,代之以祖父之態......
“至尊既然忌憚盛家日後囂張無度,暫且劫走爾永倒是上策。之後李淑媛若產下皇子,或者馥兒兩夫妻還有團聚之日,若她隻生了個公主想來至尊便要拿定了不扳倒盛家決計不放爾永主意、再是難改!!”
“若是、若是至尊扳不倒我們家呢?”盛為的心砰砰亂跳、腦袋嗡嗡作響,他慌自己還不曾替劉赫脫了嫌疑,卻又有個他想跟隨一世的“明君”當空而出,倒是使得齊爾永擄走之時顯得愈發的撲簌迷離。
“若是扳不倒盛家......李淑媛年紀尚輕,自還可生養!若李淑媛始終不出皇子,那還可有黃淑媛、陳淑媛、張淑媛......若是至尊命中無子,定要爾永承位的.......”垂伯碾動著手指思索著,“不能!若此事當真是至尊所為,那宗室與盛家便是你死我亡之局、不死不終!或者爾永就是開弓之箭,至尊就此要冶盛家的罪也是難料!”
“砰”得一聲,娘子的茶盞應聲而落、碎成片片。
“采央!”郎主拉住了強作鎮定就要自己去撿拾碎片的娘子,“皆隻是猜測罷了、你我早已有論、何須在意?”
“父親、母親,垂伯說的是你們早就想及的?”盛為的臉色撩白一片,“疑惑劉赫原來隻是拋磚引玉之計麼?”
“不!我還是疑心劉赫多些!”與二郎臉色一般的娘子勉力地沉下了氣,“那些是你父親之想!”
“不需伺候,你們都且退下!”娘子忽然想起這一聲響勢必要召來外麵伺候著的甚至是裡屋的初柳、綠喬,急忙拔高了聲吩咐了一句,再去看盛為時,隻見他往左邊轉去坐了幾息、又往右邊轉去坐了幾息,身如其心,正不能安寧。
“留清!”驀地垂伯疼愛地拍了拍盛為,“此刻是否正想好不易自己大了、入仕了,再不用蟄伏在兄長的陰影之下、再不用依仗了家門的聲勢一世隻做‘盛家二郎’......恰恰在此方才獨行於世、不曾邁得幾步之時,卻覺路途之凶險叵測遠非你能所想,而之前以為可以看穿懂得的種種皆是無助.......因此就有失意、憤怒又無能為力之感?”
“但你需知此乃人生之常,勿說你而今還隻是個少年兒郎,縱然如老朽這般之人,當初還不是......所幸留清的家人絕非老夫的家人那般隻會做些親痛仇快之事、反而是世間少有之好,因此留清切不可因此頹喪!”
“老兒郎,二郎並非為此頹喪!終究二郎原本的心意就是去做個隱士,因此什麼前程功名是有是無也是不妨!”盛為搖著頭,臉上一派苦色,“盛家若是失勢,謝、李兩家必受牽連,或許也要就此一蹶不振......但願屆時不要有性命之傷,論是至尊或是我們!”
“而今二郎是於人心太過失望、更是替齊爾永與瘋婆還有享兒憂傷!”
“可還需得二郎再述不疑劉赫之由?”盛為哀哀地問著,“像是再不用了罷!”
“亦不會是至尊!”寶明忽然“金口”又開,用的與之前一般一樣、毋庸置疑的聲氣!
“不是劉赫、至尊不會?!”娘子氣憤地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世間除了這兩人倒還有誰能有手段在我們家無聲無息地劫了人去?”
“既是命中的業報便跟隨著命中的緣法、終而萬事可解!”寶明阿尚不顧娘子的眸中的咧咧寒光,隻拿溫暖笑意相對,“貧道懇請娘子再信貧道此回,不然、怕是有郎主、娘子不堪相對之果,不善!不好!”
“既然要我信的、既然怕我不堪相對的,阿尚就應說分明了才是善的、好的!”娘子說罷將垂伯、盛為、郎主依次輕輕地點了一回,“此處都是我們盛家一門之人,阿尚不必推脫什麼不便,因此拿喬不說!”
“不可說!不可說!”寶明阿尚依舊搖著大腦袋,“且娘子呐!以娘子這等暴躁之態,怎生能勸住一旦醒來又要拔劍吻頸或是撞牆縱火的娘娘?”
娘子聽得阿尚之言就像是挨了記當頭棍似得、倏忽就懵然恐慌起來,“縱火?在、在此處?”
“我可曾說過這樣的話?”她急忙小聲去問郎主,因她記得自己並不曾與任何人提及過鄭淩瓊夢中苾馥苑被燒之事。
“采央不曾說過這等離奇之言!”郎主清楚地看見了娘子的驚駭,轉念便知其中必有蹊蹺,“難道阿尚說中了什麼?”
“貧道並不曾說中了什麼。想來是娘娘一向喜好耍火,娘子因此生出了擔憂、亦是常理!”寶明阿尚嘻嘻而笑地替娘子“解了圍”,隻是他這“無憂無慮”之笑夾在另四張憂心忡忡的臉龐間實在顯得違和突兀,看得一向“偏幫”他的郎主都覺“不堪入目”。
“馥兒醒來後我們待要如何倒是真要好生推敲!”郎主決意待隻有他與娘子兩人之時再問那“火之淵源”,“她一心認定劉赫乃是截去爾永之人,隻怕......”
“父親!父親恕二郎打斷之過,二郎有話要稟!”盛為站起身來對郎主行了一禮,“這一場議論原是為定了誰的嫌疑更大些,因此我們可謀可動,可而今舊人嫌疑未去、新人又添,難道隻有二郎一人更是無力無為、不知該是要如何才能救得齊爾永歸來?”
“齊爾永不歸,盛馥就必然要瘋!她若是瘋癲便是難料難防,二郎自可日日夜夜守著她,然還是怕有疏忽.....”
“你待如何?說來!”郎主念快如電,聽到此就知盛為已有“妙計”在胸。。
“索性!”盛為挺了挺胸膛,“我們索性稟告至尊有確鑿之據可證齊爾永是被劉赫劫持而去,並求聖上出兵攻打北地、營救他的皇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