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去了,我自再可挑彆的人來伺候!漫天下的奴婢,還恐揀不到稱心如意的麼?”深知自己絕不可“露怯”的盛馥將心底的揪痛略過了,擺得仍是波瀾不興的樣子,“還有你!之後也莫要再住在恪王府。既已入仕了,自立門庭也隻是早晚之彆,更何況你本無有財帛之憂,因此要麼快些回家去、要麼快些自己置了宅子去,總之不宜再在恪王府久留。”
聽見盛馥之言“句句絕情”,盛為此刻該當是氣極而笑才是合宜,然他居然不氣、不惱,心念轉動之下隻拿疑惑的眼神再去看初柳綠喬、問的是:你們可是”照常“偷聽了些什麼又告訴了她些什麼.......
綠喬咬著唇上已然黑紫的結疤、很是僵硬地點了點頭,不想一下急了又破開了創口,鮮血滴下也不自知。
“我替你們主子做主,都先起來!”盛為大袖一揮、瞬間就沒了小心的意思,肆無忌憚地就如往常一般!
“且聽仔細二郎教你們的!”他伸手跟綠喬“討”了個杯盞,自暖籠裡取出茶壺就自斟自飲起來,“王妃娘娘若要放了你們出去,你們出去便罷!總之已是自由之人,她也管不得你們、奈何不得你們什麼。因此若是不想嫁人的就隻住在恪王府不走,究竟而今你們的住處是恪王許給你們的,並不曾說過如何了就不得住了,故以儘管住著就是!”
“你們若不計較每月少些例銀,仍願替王妃娘娘做了些什麼的,也儘管去做,並不用聽了她的話!如上述同理因是她再管不得你們!”
“然有一條你們也需得想仔細了,若是她因此嫌惡你們、狠心報官要抓了你們去蹲大獄,那你們這兩條命可就要交待在裡頭.......可是願意?”
“娘娘若真狠心、奴也認了!本就無有願不願的道理,就是該當的!”初柳聽罷一掃悵惘、忙給盛為行禮,“奴謝二郎指教!”
“二郎就是二郎,奴憋死了、急死了也想不出的答,二郎倏忽間就解了!”綠喬更是歡喜地躥上去一把拖住盛為的袖管,“二郎可餓了?奴去讓備些吃的來?”
“瞧瞧你這齷蹉樣!”盛為嫌棄地撇開綠喬,自懷中抽出快帕子遞給她,“擦擦罷!倒像吃了人血似得、滲人得很。不看仔細了,還當是給你家主子打的!”
盛為“推”開綠喬,看見盛馥聽得了他這般“無賴”之言卻還是無應,免不得要再添一把火去、好燒穿了她支起來的那層幕布,“再同理!二郎既然也是自由之身、而今在恪王府住的所在也是姐夫給的了,那便是但凡何人都趕不得、挪不得,二郎誓要賴死在那處......即便之後成婚生子也是這般!”
“哈!”默不作聲的盛馥果然笑出一聲,其間有耐不住的氣急敗壞,“盛為,勿要以為一貫玩笑多了我就沒有真話、下不得狠心!你們三個若是想去大獄的,我自能成全!”
“那莫念呢?王妃也趕了他走?”盛為非但寸步不讓、還先提出莫念來加碼,“還有享兒呢?若說享兒幼小尚不知離彆之傷,然莫念卻是自享兒出生便是恨不得日日守著他不離的,王妃娘娘要硬拆開了他們兄弟倆,當真忍心?”
“莫念姓盛、自得回盛家去!”盛馥說著轉過頭來,皙白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層紅暈,“享兒你帶走,來日或是過繼給你!”
“瘋婆當真瘋了!”盛為一下被奪走了洋洋自得之色、湊近了盛馥幾乎要吼,“你當二郎不知你打的什麼主意?你當她們倆個不知你打的什麼主意?你當隻有你著急齊爾永安危、我們都是不憂,你當你能憑一己之力破了這謎題、救了你的夫君回來?”
“錯了!你可知你是錯儘了?”
“這本就是我一己之事,而今不煩擾你們,何錯之有?”盛馥探起了身子向著盛為迎麵而上,“不需得你們勞心傷神之事,且罷休了不好?”
“王妃少與二郎彎繞!無非就是這兩人聽得了些話再告訴了你,你怕帶累了盛家、帶累了垂伯乃至帶累了她們才是要逞這匹夫之勇?當真是比二郎還要荒唐!”
“我並非男兒之身因此並無匹夫之勇可逞!”盛馥終於像模像樣地說了句“人話”、神情也不再似方才那般無痕無跡。
“休得廢話!我明日便啟程歸去,莫要多言!”
“你歸去之後呢?去麵見至尊?見了如何?說些什麼?可能有個說法與至尊道‘我知殿下在哪處’?既不能,是去哭?去鬨?還是要去與至尊道‘我一人做事一人擔,莫要牽連盛家與垂伯’?可知非但莫名更是可笑?!”
“若真是至尊......如今此事也並不是因為王妃娘娘而起,而是意全在我們盛家!因此是否撇清都是一般無二,王妃一貫睿智之人怎麼連此理都斷不分明?”
“還要將享兒過繼於二郎?瘋婆你倒是想得美好!”盛為嚷到“興起”就在水榭中不停打圈疾走,藉此排遣著焦灼。
“縱然你以為齊爾永凶多吉少因而不想活了肯拋了享兒不理、縱然享兒真能改性為盛,然他還是皇室血脈,還是可被拿來做這般的文章、那般的文章,或者屆時因此連同二郎一起小命不保,二郎還怎生護他周全?”
“昨日抹脖子撒瘋、今日又要斷了六親發癲,敢問王妃這般可是能尋回了齊爾永來?還隻是在做些亂上添亂之事、自毀陣腳?”
盛馥拿眼追著盛為從東到西、由南至北,幾次欲要出言截斷了卻又忍下不發,直到盛為似是再無叫囂之詞,才又是斬釘截鐵般地道,“我並非狂也不癲更未瘋!我有我的章法,未必就要與你道明了!究竟你還是置之事外的好,連父親、母親並垂伯、寶明阿尚都是一般,我並不要你們其中再有一人來管了此事!”
“至於享兒,經過此事之後或者父親、母親有意歸隱的,他也便無有後憂!”
“蒼天呐!蒼天呐!”盛為終於還是有了欲哭無淚之感,“瘋婆!你是抱了必死之心麼?你憑甚斷定齊爾永已是不在或者終將不在?你所謂的章法又是什麼?難道是要與誰同歸於儘?可而今連這‘誰’都未清,你又要怎生與人同歸於儘?”
“噗通”聲響起,初柳、綠喬兩個又再跪下,咬死了牙不哭、卻是身顫如秋葉,色變如花凋。她們怎麼敢認原來這“帶累”之意當真就是主子要去搏了性命、又怎麼敢想好端端的一家子人或者自此就要分崩離析,為的卻是抓不著、摸不透的緣由。
“娘娘在何處奴就在何處!”初柳自認嘴拙,但覺這句論是說了多少遍也足以自表其心,而向來玲瓏的綠喬此刻也是語滯難言,說來道去僅是一句“娘娘趕不走奴!也莫勸了!”
“我自有打算、自有斷清之法!”盛馥牙關咬得緊緊、身子崩得直直,“既然你知我心意就更不該阻擾,你隻需得替我與爾永顧好享兒、顧好莫念便是大功一件......她們倆,”盛馥用餘光去掃了初柳、綠喬一眼,深吸了口氣再道,“她們倆若不肯走的,便與你一同照看享兒、莫念!隻是你們再不能居在恪王府,與旁人皆說是我瘋了趕了你們出去便好!”
“二郎不肯!”盛為跳將起來,“且縱然二郎肯,父親、母親可肯?”
“他們不肯也得肯!不然能鎖了我起來不成?”
“你若不明不白地要去送死,鎖也不妨!”。
姐弟倆正相持不下之時,突然聽聞從那木樨林中傳來一陣夾裹著笑意的聲氣“什麼生啊、死啊,鎖啊、逃啊的!貧道耳背,待走近了再說來讓貧道聽清了,才可與你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