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淩瓊又有什麼不敢去的?末楊豈知她此刻使的“激將”之法本就是鄭淩瓊孜孜以求的結果,而鄭淩瓊真怕的也就是末楊今時真肯隱忍了去、隻待來日有了“時機”再去尋那“仙草”。若是這般樣的,她的一番設計便要全盤落空那才當真“不敢”。
然鄭淩瓊知道可是不能太過爽利地應了這茬,反讓自以為心竅比人多幾個的那人倒梢地生起疑來,因此當即隻露了驚詫與狐疑給她看。
“翻山涉水自是敢的,從來也就不怕,可姐姐話裡這‘做得成’我倒是不懂......姐姐可是聽見了我方才說的那草隻長在蜀地?”
“我何嘗又能聽錯了話?”末楊鄙夷地拎起鄭淩瓊的袖子同到了那扇石窗前,卷起了竹簾再推開了窗,用下巴頦指著外邊說道,“你猜這是哪裡?”
“這......還用猜?這不就是山裡?”鄭淩瓊看了一眼綿延不知幾許、一眼看不到頭又數不儘的疊疊山巒,尤其無辜又莫名地回著末楊,“姐姐不知我早是看過不知多少回了,往下看我們竟是住在絕壁之中,連著地處在哪兒都是看不見,頭次可是把我嚇得魂兒都不知飛去了哪裡。”
“你且聽我說來,待聽完了再辯辯,可是能識得這是哪裡!”末楊瞥了一眼“缺見少識”的鄭淩瓊,清了清嗓子,清出了許多顧盼自豪的意思,“我們在的這裡隻有一條道可進可出,這條道兒的名兒正是依了‘石牛糞金、五丁開道’之說........”
末楊說到此處驟然不語、隻饒有興致地看著鄭淩瓊十分窘迫地在那裡不住搖頭,嗤了一聲又道,“這裡有某關之名是賴於當年諸葛孔陰始建而來,至今峽穀關口上的飛梁閣道也是藉此再修的?”
“我、我......我!”還是隻會搖頭的鄭淩瓊咬著唇、低著聲,臉紅得堪比窗外的晚霞,“我.......還是說不出個所以來。”
“嗬嗬!”末楊蔑笑了兩聲,已陰知鄭淩瓊定是答不上來。可她還要再問,偏不肯就此告訴了她去,“我再與你說一條當年隻有三萬人馬的大將軍薑維曾在此地折了鄧艾十萬之數......都說成這樣了,卻還是不知道?”
此時的鄭淩瓊似是把搖頭的勇氣都丟儘了,縱連呼吸都變得羞愧不已。她垂著頭、垂著眼,支吾不清又斷斷續續地隻會答了“我是不知”、“我真想不及”!
“哈!”末楊大聲嗤笑,果然覺得解氣,“我之前常想,你既能被送來給至尊定是姿色不差,自己又說曾伺候了貴嬪娘娘多時可謂是近水樓台,但凡有些出色的,當是早被北邊的皇帝看上了、也納入後宮才是,可偏你不曾,倒也奇特。”
“依著這會兒來看,倒是不奇特了。因縱你有好皮囊也是空有,又怎麼抵得過敗絮其中、原是個沒魂兒的主!”
“你們北地的皇帝也好,我們南邊的至尊也罷,縱是都不如主子,想也是看不上你這等全無點墨在胸的蠢貨。要知道他們最不缺的便是姿色,大袖一揮,還不是要多少便有多少?”
“我、我本就是個奴婢,不曾想過要做什麼娘娘、娘子的......沒那個命、也沒讀過什麼書,怎能比得了姐姐詩書滿腹的、生來就與我不同?!”鄭淩瓊小聲地哀求著,“姐姐快莫要笑話我了,好生說了給我聽罷!”
“罷了!你真還就是個做奴婢的命!”末楊奚落地舒暢了,終於肯“赦”了鄭淩瓊,“雖是說了我料你還是不知......可是聽仔細了我方才說的那道叫做石牛道、那關叫做大劍關可不是巧?我們所在的正是蜀中!”
“啊?”鄭淩瓊放下心裡“恪王殿下早就與我說了,還當我真不知”的聲氣,眸間映出的是實打實的驚詫,“姐姐不哄我?”
“我要哄你作甚?隻怕是你在哄我!”末楊看見鄭淩瓊的眼中自驚詫之後便有一點畏縮、遲疑接踵而來,頓時又生怒氣,“此刻你可還說敢去?”
“敢去!還是敢去!”鄭淩瓊答得極快卻不掩遊移,“隻是,怎麼出得去?還有、還有姐姐方才說隻得一條道,道上又哪裡會長什麼花草樹木出來......那物隻長在近水處,諾大的山,東南不辯的,尋久了一樣耽誤姐姐。”
“我既說做得成就自能出去!你隻說怎麼尋能快些便是!”末楊凶霸霸地擲出兩句就撇下了鄭淩瓊獨自在室內來回不斷走動,許久才停住了沉沉問道,“你是說過要司南?還需得什麼用?我想著可是還要堪輿圖才能快些尋了地方去?”
聽見“堪輿圖”三字的鄭淩瓊欣喜若狂,雖不能因此狂蹦而起,卻是能借著“驚喜”來表一表“拜服”,“正是呢!姐姐果然聰慧,我竟從不曾想到過。”可一息之後她又變得比末楊還沉,“隻是為何要堪輿圖?姐姐難道不認得路?若認得的,隻需指了給我既好,想必要弄來堪輿圖也是不易.....”
末楊被說中了心事,可她又怎會相認?她怎會肯讓”隻配奴婢命”的鄭淩瓊就此輕看了自己去,啐了一口就罵,“有何不易的?你真當世間人人都同我一般忠心不二呢?一顆心到底的,無非也就是花銷多少買罷了!”
末楊說罷了繼續打著圈來回走道,眉頭間的鬱煩愈結愈濃。鄭淩瓊一猜兩想就知她是在為“花銷”而愁,可她既是個“蠢貨”,就絕不該先拿口去問。
“你這裡可有些什麼能值當些的東西?”終於末楊憋不出彆策,萬般無奈地又拋了一問給鄭淩瓊,“按理你來時應是帶了來的,主子並不會收了去。”
“有、有是有!”鄭淩瓊顯得很有些肉痛不舍的意思,斯斯艾艾地回著,“我從來就沒什麼好東西。南來前是置了些首飾、衣裳,可延帝說.....說國庫空虛,本就沒那些個閒錢,因此隻得一套是見得了人的。另就是自盛家出來時,娘子隨手給了幾件首飾。姐姐既要,挑幾樣拿去使就是了。”
“挑幾件?”末楊失笑,“你北邊帶來的東西必然寒磣,說不好一套還抵不上盛家娘子給的一件,而盛家娘子也不會給了你她們自己用的好東西......隻怕你那些攏共加起來都是不夠一處使的,還想著挑幾件?”
鄭淩瓊聽見末楊說是“攏共”,當下那眼睜得竟跟落日一般圓。她強掩著眼中的“心痛”之色,語無倫次地說道,“我!識不得!攏共、攏共也沒幾樣。我、我原是想著若能出去了,能當嫁妝、還可傍個身.......”
“若真能有你出去那日,我十倍百倍還你也是不難!”末楊實在見不得她那摳縮縮的小家子氣,可迫於無助之下隻得“豪邁”以對,“就當是我借你的還不成?”
末楊說過了就當是鄭淩瓊已然肯了,再不去等她來說個“願”字。隻顧盤算起又要從何處弄來這筆“花銷”中還懸空的一大截......
忽然!末楊衝到了齊恪床前,一番審視之後急衝衝地就問,“他來時當戴在身上的東西呢?在哪裡?”
末楊這裡陰擺著是想拿齊恪的物件去衝了“花銷”,鄭淩瓊聽見了心中咯噔一下、隻怕齊恪一個按捺不住就再裝不了“死人”。
“都是按姐姐吩咐收好了的。”她急匆匆地趕過去了,牽著末楊就往存在齊恪衣物的衣櫃處走,“除衣衫外,我記得也就一個玉冠、一個簪,還有個壓襟的玉墜子,似還有一串不知是什麼製成的佛珠並一把扇子......彆的,像是沒有了!”
末楊打開櫥門,三下五除二地掏儘了,隻捧出裝著鄭淩瓊口中那些物件的匣子來,打開一件一件地看過了,忽道,“不對!我記得他手上可還戴著一個指環!”。
“竟有指環嗎?”鄭淩瓊往匣子裡張望了一眼又趕回齊恪身邊,從錦被中抓出他的手電光火石般地捋下了那枚“同心指環”又塞入了齊恪嘴中,口中大呼著,“姐姐來看,並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