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馥驀然僵滯!時隔年餘,驀然又投身於這春醪香濃的胸膛......為何竟隱隱覺得是久盼得償?
“不不不!如此又將爾永至於何地?爾永還不知在哪處飽受煎熬!”盛馥驟然醒神,鼓足了氣力就想要推開劉赫......忽然間,她隻覺劉赫接連震顫栗、自己心口又有微微一痛......“為何這般熟稔?”她驟然失神,“這不是.......不當就是被箭枝射中之樣?難道?難道?!”
“刺客!拿刺客!”須臾間本要撲向盛馥劉赫的人群逆轉而走,盛馥隻聽得震天的腳步聲四散開去......
“王妃!王妃!”初柳與綠喬帶著哭腔撲了過來舊日重演,她們已是魄飛魄散......
眾人皆惶,唯有緊攏著盛馥的劉赫還是安魂定神、處之晏然,他迤迤然一笑,竟是分外心滿意足。
“你我有情,又非有情,故以終是有情!”他將唇貼近了、沉聲穩氣地與盛馥耳語著,像是那一派喧囂並不在他的耳中眼裡,全然與他無涉。
倏然,想掙紮脫去一探究竟的盛馥心一緊、眼一抽、鼻一酸、目一澀,頃刻間就要神魂顛倒、不能喘息!
“為何會有貪戀?”她自問。
“為何能覺慰籍?”她自省。
“他是我即將要殺之之人、應是有刻骨之恨,可為何此刻無有怨恨唯有委屈?”
“朕護你安危。”此刻劉赫的腦海中是那日蘭兮堂中猶如白樺斷枝般佝背僂腰的齊恪.......忽然他睥睨而笑,終於釋然,“不能讓你傷之分毫!”
盛馥心亂如絲一絲牽著齊恪、一絲掛著劉赫,一絲繞著“不當”、一絲纏著“或該”,一絲提著憂心、一絲懸著絕意......千頭萬緒集至唇邊,卻隻彙成了一句“你可有恙?”
“無妨!”劉赫稍作愣怔之後就更顯寬懷醉心,“你既舍不得朕死,又何故要朕去死?”
劉赫的一個“死”字旋即就將兩人生生是拖回了燭天的火光之中!劉赫探低一看,隻見紅焰婆娑中盛馥的眼眸瑩瑩潤潤、像是盛滿了熄火的甘泉......
“劉赫,先放開了恪王妃,二郎與你有話相談!”忽然有一月白衣兒郎一路聲遏行雲地縱馬馳來,不及勒住就已飛身而下。
“好身段、好功夫!”本已丟儘了三魂七魄、這才撿了些回來的鄭淩瓊竟看得眼迷神暈,全然忘記了自己原是趴臥在地上、狼狽不堪,更忘儘了自己本是命懸一線、危在旦夕“倒不知樣貌如何,可是能配得起這幅身姿!”
“怎麼我們北地就無這樣的?劉赫雖是個傑出的,卻不是這等能讓人膩著不想挪開眼的風情。”鄭淩瓊遐想無邊,不禁嫌惡地去看被綁在一旁、不得動彈的北地兒郎們,“看看那些個木頭,主子都快是要死了,都是沒一個吭氣的!”
“二郎!”綠喬的哭喊聲引回了鄭淩瓊的視線,隻見那俏丫鬟急急地奔過去,扯住“二郎”的袖子就拖,“你可是來了!可是來了!快些、快些!”
“盛家二郎!”鄭淩瓊一聽就是驚喜、抖顫著就要坐起了看個分明,“聽淩瑤說過,盛家的兩個兒郎都是拔尖,這二郎的樣貌定是不會差了他大哥多少!我既不曾見過大的,見見小的也算足願!”
“綠喬,你們倆人且退,且看二郎行事!”盛為略扶一扶綠喬就往盛馥處奔去,但見劉赫的蒼發中有一長一短兩支箭羽還在兀自顫動,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懸至喉。
“快些放了恪王妃,你們也好各自療傷!”盛為看見淋漓鮮紅已沁透了劉赫烏衣,不禁猜想其中一枝或已貫通了劉赫又射中盛馥,亦是恍惚舊日重來、不禁暗自唏噓。
“留清,彆來無恙!”劉赫很是“無恙”地盛為寒暄、卻不曾動彈分毫,“盛馥無妨,故以你無需焦灼!”
盛為既聽不見盛馥聲響、又看不真她情形,又見劉赫仍自緊攏不放,不由張皇由生,唯恐再有枝節橫添。他躊躇眼下盛馥既在他手便不能魯莽妄動,且亦不能讓劉赫失了性命......
“然你有妨!”盛為看似關切之意仿若溢於言表,“二郎看見一箭險要沒頂,雖不及心肺卻也是臟腑重地,且是輕慢不得!”
劉赫驟然發笑他似笑得苦澀不堪、又似笑得酣暢無邊......“終究盛馥是要朕一死,故以這般死去與那般死去又有何異?又是何妨?”
“你萬不會死!”盛為含混地應了一句就欲跨上前去強行奪了盛馥過來,不料劉赫竟似耳聽八方般的、倏忽就挾起盛馥騰挪而去,轉眼又與他錯開了一丈有餘。
“你放開我!”焦急驚愕的盛為終於聽見了盛馥的聲氣,“你的血都已濕了我的衣裳、汙糟得很!”
“朕不放!“劉赫垂下略略發白的臉龐,挑起一眉學做著戲虐,”或是永不再放!”
“信口雌黃!”盛馥又試著掙紮出這鐵箍銅牆、卻還是心餘力短,“快些放了我去!”
“你是怕留清將而今之景說與齊恪一聽麼?”劉赫笑問,“朕卻以為,他或是當知而今之你毫發無傷,不似那時險些就要往生!”
“那時?那時說的是我與爾永雙雙中箭之時?”盛馥聽得劉赫此言便是氣餒沮喪、惱怒怨恨齊來.......霎時,方才還與他相牽的片片夙情悄然而去,冰消瓦解、蕩然不存。
“你自比我夫君不算、竟還貶抑於他?”盛馥鬥誌又起卻苦於掙不脫去她想喊盛為來助、想喊兵將來圍、甚至想要讓人押著劉赫的那些心腹之人以命相挾......
“我若讓你這般終了,實在是太過輕易了!”盛馥的雙眸瞟向火光,“那才是你的歸處!”
“無妨!”劉赫無謂無憂,“若終能,便無妨!”
“姐姐你如何?”盛為見兩人隻有唇槍舌劍卻是無休無果,忍不得又想逼近,“可是有傷?”
“我不妨!”盛馥方才已是略略擰動過身子知曉自己無恙,此刻盛為來問倒也答得乾脆。
“你方才為何不答二郎?”盛為像是有氣,“眾目睽睽之下這是作甚?快些謝了他的救命之恩隨了二郎去,也好讓他療傷!”
盛馥不能答了盛為自己方才是為意亂神迷才不應他,更不能說出“正是你時常拿防賊的姿態來防了我與劉赫我才心虧氣虛、故以不知怎應”......正自煩擾間,那“療傷”二字又如雷般複來,“咻”地一聲便炸裂在她心間。
“我不會謝他!你隻去將那些北來的都押來此處,他若不放我,便一個一個輪番砍殺。終歸他們的陛下是要赴死,他們早一刻前去也好相迎!”
“嘶!”盛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倒也不至如此!”
“還不快去!”盛馥一聲尖嚎仿若撕破了劉赫的胸膛他晃了幾晃,忽然風馳電掣般得自腰間取出一根繩索,眨眼間就已圍上了盛馥的後腰。。
“留清,此刻你需得備船送我大寒臣民歸去。”劉赫僅憑單手就已將盛馥與之牢牢相連“哢噠”一聲閂落鎖緊,“盛馥,朕適才才道過或是再也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