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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七十一、俟河清(1 / 1)

劉赫驀感暈眩。可他這暈眩既不是為了溫香軟玉在手,亦不是為了有些得償所願之歡。他之所以暈眩是為了斷不敢信盛馥竟能有此“奇想”,更是為了震詫於她的肆無忌憚。

劉赫雖是素來知曉盛馥時常不肯按理循規,然她這恰似“三人而行”的乖張之說、然她這知其不可為而欲為之之想,未免也是太過荒誕不羈、驚世駭俗!

“她認下這份情或是不易、或是堪喜,然她竟要將朕當外室而‘養’?此念這般觸目驚心,她可要朕知難而退?”

“她如何不想,縱然朕肯應下、齊恪又豈肯裝聾作啞?縱然他肯,這等一帝一王全憑她心意差遣的荒唐之事,又焉能長存於世禮之中?她或是不忌,齊恪或是無謂,然朕既是‘朕’,自然要‘有德方不可敵’,一旦失德失行,安敢不憚?這?她是要朕知曉關山難越?”

劉赫有些不知所措:當肯?當願?還是當斷然拒之?他一時想怒她無狀,一時想斥她荒唐,一時卻是想揣著心酸與齊恪去道‘心照神交,唯我與子、繼而一同好生嗟歎一場......

一念又至齊恪,劉赫避不開心寒齒冷之感:“雖是‘三人之行’,然於她,此二人是不可同日而語她唯恐朕會謀害齊恪,卻不憂齊恪會加害於朕。即便她已然知曉齊恪是曾於此有為,而朕卻不然......大抵也唯有她此心是毋庸置疑的了!”

劉赫思來想去,愈發以為盛馥如此並不是要他陷於進退跋疐之地,而是在以退為進、讓他明了斷無可能迎難而上。

“既如此,她又何必再道‘若要婚嫁除非齊恪再叛’?許朕一個不能之能?而今盛家尚不見式微,齊恪縱然有心亦然無膽再起異心,且經此‘千裡救夫’之後,他隻怕更是要變本加厲地‘唯有一心’。”

劉赫心中澀澀、啼笑皆非:“朕因為後宮不去,是以不清不白,他齊恪一心無二,是以白璧無瑕?此等雲泥之彆,那般霄壤之差朕可應自慚形穢,繼而退避三舍而去?”

“且慢!”劉赫驀地靈光乍現,“鄭淩瓊!鄭淩瓊曾道那末楊本是齊允之婢妾之流、而今正伴齊恪左右而此事人人皆知唯獨盛馥不曉!”

“天助我也!”劉赫終於略略開懷,“盛馥疑、妒、猜、忌色色俱全,屆時驟見之下必會勃然大怒,即便終而‘雲開霧散’,她亦是難填心中溝壑......且畢竟是曾兩相歡好,若是齊恪不耐寂苦,又與末楊死灰複燃......”

“前路尚渺,後路無轍,朕隻一心之下,當何以來斷?”

自盛馥拋下那“謬論”,兩人已是站了良久、擁了良久、默然了良久,久到恍若已過三秋。正當盛馥心神愈冷之時,劉赫終於抬手輕撫上了她的雲鬢此一動,意味他心意已決。

“你......唉!盛馥!朕不忌你是真心還是假意,皆是願伴、願隨、願等!亦不會與齊恪為敵。至於來日,正如你‘不知’之說,且行且看罷了!”

“朕雖不敢全信於你,卻亦無需你起誓賭咒,隻因空誓不如至心。若你哪日於朕之‘暖意’終於罷休,隻需與朕言明!”

“言明你便棄了?”盛馥往他懷中更紮了紮,聲弱卻不乏勢,“那此刻我便說了罷了!”

“非也!言明之後,朕必要另辟蹊徑,拔丁抽楔再獲你心。”劉赫緊了緊懷中之人,“唯願朕之真心能換你真意倘或你隻是敷衍,朕亦不悔!”

“從此再不提那前塵往事......”兩人異口同聲,盛馥微驚,劉赫卻更添了些悵惘。

“既然心意相通,不提也罷!”劉赫無端不想再議此題。而他既是為了勸阻此人而來,論是有何“意外之喜”,也不應忘了本來之意,“此刻,朕需你且聽朕一言,好生安歇。待朕籌措出適宜之法,再行上路。”

“不!”盛馥倏忽遠了劉赫,雙手推在他胸膛,“今日必走!”

“何故?”劉赫佛然不悅,“這快馬加鞭本就不為爭分奪秒,隻為分分三路、避人耳目之用。不論早到一日、晚到兩日皆是要待大軍彙合,你不顧生死要爭此朝夕,是為何故?”

“我......”本當再無忌憚的盛馥理應直言不諱,然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要去斟酌,而今可是能與他說了實心實情.......“我站不住了,先扶我坐下。”一時難決之下,盛馥便行拖遝之道,劉赫又焉能不察?

一息之間,兩人冰解凍釋之境又成惶惶。劉赫鬆開臂膀,也不曾再起“抱她過去”之意,果然就僅是“扶著”。

盛馥驟然失傍,失骨之感又沉沉來襲。她看看那隻有兩步之遙的床榻,詫異適才自己是何來之勇、何來之能自那處跨到了這處,而今再要回去卻太是不易。她用眼梢瞟一瞟劉赫,想他不該是會抱著自己過去?緣何不動?再見他而今隻伸出一臂供自己“扶著”,稍一作想就氣從心來:“這一派事不關己之態,不過就是為了我不肯聽他的罷了,可他以為我會張口相邀,也是罷了吧!”

盛馥咬牙撤回了手,深吸了一口氣、自認遮蔽了五感六覺,就可挪出一步......卻是“哎呀”一聲,眼看就要麵頰著地。

“朕不過是要讓你知曉,而今你縱然有心,也是無能為力!”早就有備的劉赫攔腰抄住了盛馥,一帶一抱之間,轉瞬就已將她“撂”在榻上。

“縱然將我綁在馬背之上,也是今日必走!”盛馥一為氣惱,二為心焦,是以寸土不讓,“我自有我的緣故,為何定要道與你知?你又為何定要來問?”

劉赫冷笑一聲,伸出一手在盛馥的膝上叩了叩:“朕不問緣故,隻問你能與不能!綁於馬背之上?你敢下令也未必有人敢從!”

“自是不需你的王師去從!你要待幾日都是隨意,不過勿來管我!”盛馥說著就要去撣開劉赫的手,卻被劉赫牢牢抓住不放:“若然你要為齊恪棄了性命不顧,朕寧可他死、寧可你恨,也不會讓你如願!”

“你!”盛馥霎時滿麵寒霜,一對眸子卻像要噴出火來,“他若不活,我必隨他而去。你且來試!”

“嗬嗬!”劉赫難分自己這是訕笑還是苦笑,“你待齊恪可會如此蠻橫?若是朕有不測需你相救,你可會一般用心?”

“想來不會!”劉赫看著盛馥,兩眼驀然一澀,“唉!”他重重地太息一聲,“想朕那時雖然癲狂頹靡,卻仍持尊你‘再擇’之心,並不曾哀告用強......齊恪為你擋箭,朕亦為你擋箭,齊恪萬事以你為先,朕又何曾不是?朕於你的用心實則齊恪是無力相較,然你卻熟視無睹!既然熟視無睹,便自然不會!”

“盛馥,你可知朕至今未曾歇過一刻,隻為要尋得一法既可保你無恙,又不至耽擱你救夫之急切之心......朕為你甘赴下流,你卻連一日之信都不肯予朕。”

“俟河之清,人壽幾何你終究是要朕自悟,朕是無望之人所以不需、不配有望麼?既如此,你又何必口是心非有那一番說辭?”

“我已說了自有我的緣故!你不也是不信?”盛馥明明已為劉赫之言心軟意動,然她還是不覺而今已是到了傾囊相告之時,“我隻要不死,有什麼是日後不能調理回來的?你豈會不知我盛家......”

“萬一不巧,你偏就死了呢?”盛為喝著大踏步而入,瞧他神色糾葛忐忑,顯然已是在外“恭聽”了許久。他走到榻前,先蔑然地瞧了劉赫一眼,搖了搖頭,麵上全是失望之意,“早知如此,還不如二郎自己來勸!”。

“瘋婆你今日必不能走!”盛為看見了盛馥為她“奸回不軌”而生出的局促,卻隻作未見,“二郎縱然綁了你在榻上,也不會讓你行了一厘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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