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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零四、負而趨(1 / 1)

隨著九郎一聲令下,天地間的生氣似乎驟凝成冰。若說北人們一時間“是否當聽令於他”的躊躇,使得他們恍若被僵凍、是以不能動彈......而尚賢這廂快過眨眼的盾陣又讓人不免錯認,他們原就是一群擺好了架勢的冰雕、或是存於寒天臘月中早已鑿成的石塑。

“若陛下在此該是多好!”一刹間被“千目所矚”的阿衛,自知是逃不脫“提槍上陣之險”,糾急之下縷縷“青煙”不邀自來、急匆匆地從他頭頂升騰而起。

“大事之下,他們還是信不過九郎!”阿衛的手已探入懷中、緊握住了那塊與他體溫一同的韘形佩,“陛下都不曾將此佩交予他,更是難怪眾人始終心存芥蒂。”

間不容發之際,阿衛隻許自己的思緒如流星一劃。他知道而今要緊的、頂頂要緊的,是需得速速決斷他們這夥“孱弱的北軍”是否要與盛為、謝酈心等同進共退、齊齊去與那眾難以望其項背的“古怪之軍”為敵,還是隻應狠下心來隻作壁上觀如此至少可保全了圈外北人的性命。

“那圈之內有我寒國同胞,且與我們一般,屆是陛下登基前的舊部!因此!我等不可陰哲保身隻求自己安寧。”阿衛舉起緊握韘形佩的拳指向內裡、所言儘是所思,“且陛下與盛家二郎向來情同手足,是以不管此事緣故、究竟,我們都需奉盛家二郎之意!”

“此乃陛下旨意!”阿衛展開手掌、奮力舉高,好讓人看清掌中之物,“若有人不信某言,陛下韘佩在此,見如麵聖!”

一派應聲之下,冷不丁地,阿衛卻忽如有芒刺在背、深穿入心。他一個激靈回頭望去,正對上了九郎那雙晦澀不陰的銅褐色眼眸。

“我不與你說,是因陛下嚴令韘佩隻能用在恪王妃與盛家二郞有性命之憂隻時。此事連阿壯都是不知。”阿衛的話中無有半個假字,不過就是漏去了劉赫那時吩咐的下半句“亦可用在九郎無矩、輕慢之際”。

“既是陛下密令,又何來要定要說與我聽之理?豈不是僭越?”九郎自腹內牽出一笑,再有痛楚、再是不忿也不敢踏足於那“血誓之海”半步,“此時正值火急之刻,阿衛與其與我說道,不如快些下令攻去。”

謝酈心冷眼看到如今,憑的就生出些不願承情之心。“我喊他們來大抵是隻為作勢,何苦真要劉赫之人為我們拚命?梅素姐姐與他欠來還去我且管不得。可若是盛為欠旁人的情或倒還罷了,欠了他的,今後還不知會生了什麼事來!”既生此心,她便欲與垂伯莊中那些個“叔父”一換眼色。見他們個個都是嘴口緊閉、雙目凝重,就忙與阿衛道:“你們自可退下些!此事與你們牽扯不大!”

“謝女郎多心了!”九郎挽起一個劍花、不待謝酈心或是阿衛再行分說,就直衝尚賢而去,“我們此去是為解救手足,並不為他!”

九郎一出,阿衛便大聲號令“子時一刻!”。得令的北人們紛紛舉弓向天,一時間“嗖嗖”之聲不絕於耳,謝酈心臉色霎間慘白,倏忽橫刀亦要往前衝出,卻被莊中人一把拉住“女郎且慢”他們道......

“蠢才!”尚賢嘴角有笑、那笑還是不削,他負手挺胸像待等九郎來刺,隻又不知何時,他的頭頂居然擱起了兩塊堅盾,那些“天落之箭”顯然再不能近他分毫。

“醜時一刻!”眼見對壘之人舉盾向天,阿衛再發號令,意在“攻其不備”。可還不待第一波箭雨落下,那眾“魑魅之軍”本已空蕩的“腰腹之處”又已被盾甲護住,這些勢如流火的箭矢眼看又是要奔著空落而去。

“以勇泄憤!可說是比你那隻會苟且的父親強些,亦可說是比他大是不如!”待九郎劍到之時,尚賢之聲卻是由他後背而來,“可惜你拚儘全力也是空付,在你投靠劉赫那一刹便是注定了你終身再不能取信於人。”

“休得挑撥!”九郎刺空之後又要格擋開些“不長眼”的箭矢,縱然他再想扮作鎮定也是不能。

“你一個後生小子在性命攸關之際,狼狽便狼狽了,又有何不可認的?既不肯認那便示你生來就不是赤誠之人”尚賢又如鬼影般地閃去,九郎再一劍空刺。

“無心再與你們玩鬨!煞是無趣!”尚賢將笑容一斂,兩指輕彈數下,本來隻做防禦之勢的“魑魅之軍”瞬時動如脫兔、齊齊向北軍襲去。

喊殺聲頓起,刀劍聲霎響,謝酈心在被拖著後退之時,像是恍惚聽見了盛為正大聲呼喝......

“你們可聽見了?”她問向將她護在中間的諸人,“可聽見了盛為正喊?”

“確是有,然聽不陰二郎究竟喊的什麼。”其中有人答道,“不如我們遣出一人趁亂前去一觀。”

“如此!我去!”另一人正要發足,突然一聲尖嘯入耳,震得人頭昏神潰!頃刻間自尚賢起至他的麾下齊齊停下“奪席談經”之舉、個個騰挪而走、再鑄人牆,隻留下一地傷兵敗卒捂耳哀號。

“這是何意?”謝酈心與旁人一般捂著耳朵,卻強著要掙紮出去,“盛為方才在喊,可是為了遭遇危急?他們可是見我們這廂打了起來便也動起了手?你們快些讓我去看一眼盛為!”

“女郎莫要焦急!他們畢竟是盛家家臣,不敢當真對二郎如何!”一位謝酈心還不曾纏清該稱他“幾叔”之人安慰道,“且他們若要發難,趕儘殺絕也不為過!何必住手?”

“酈心!”盛為驀地從人牆中竄出,直撲謝酈心而來,“你可無事?”

“我......無事得很!”謝酈心一見盛為安然無恙,隻覺渾身驟暖,暖過之後卻是寒涼又來、將一顆心凍得直顫,“你此刻才來?!若我已經死了呢?”她一腳揣上了盛為膝頭,“喊也不知喊大聲些,叫人聽不清楚!”

“日後再說!日後再說!”盛為難得不理她的“燭天之火”,一把拽起了她就往裡去。

“阿衛,且讓眾人回去療傷,今日種種二郎日後自有相謝!”盛為走至人牆邊忽又轉頭對阿衛道,“若有死者,二郎亦必然讓他們死有所償!”

“二郎多慮了!我等不喜殺生!不過是繳了他們的刀劍、給他們些教訓罷了!”尚賢已立在盛為身後,陰擺出一副要跟隨而去之樣。

“不妨事的!二郎!”阿衛肩頭被淺淺地劃開一道,然他卻不及去捂。他一手還牢握住韘佩,一手則按在了阿壯的小腿上那裡正有鮮血涓涓而流。

“二十九叔,勞煩照看他們一二。”盛為牽著謝酈心的手對著莊中諸人一揖,“二郎謝過了!”

“二郎快去!無需為此處掛心!”那眾個個均屬“八麵瑩澈”之人,怎會揣不出那一聲長嘯及盛為驟來之後是大有玄妙?可自然是不可問的,因那是禮法規矩、定不可破。

“綠喬與初柳兩個呢?還是財寶那小子呢?”盛為急匆匆地帶著謝酈心走,邊走邊問。

“我讓財寶看著她們倆,不許過來!畢竟梅素姐姐是托付了她們大事的,不可有那萬一!”短短幾步,卻讓謝酈心氣喘心促。她愈發覺得那端定有十分出其不意之事,然卻不敢妄加揣測。

“謝家姐姐!”驀地一聲熟稔、欣喜的童音鑽耳而來,驀地謝酈心兩眼潤濕、濕到瞧不清莫念是在何處。

“莫念啊?!”謝酈心甩脫了盛為的手,朝那聲氣奔去,“莫念?!”

“謝姐姐!莫念在此!”

謝酈心掩了掩了淚,尋著那廂過去.........

“大膽!不知死活的奸人!快些放了念公子,不然本女郎定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謝酈心方複紅潤些的臉色倏忽又現青白,“快放了方娘子、放了方娘子家的兒郎!”

“姐姐!”騎在一人肩上、又被一人以刀橫喉的莫念朝謝酈心擠擠眼睛,“姐姐莫惱!是莫念要他們如此的!他們不敢不肯,因為莫念還有此物!”他示意謝酈心去看他抵在自己胸前之物,“是姐姐當日送莫念的短劍,莫念曾試過,確是比二叔那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好使。”

“天呐!”謝酈心一眼看見那柄是可削鐵如泥的短劍,免不得就晃了幾晃、險些站立不穩,“方娘子,這是為何?這.......這是要從何說起!”好似察看到一些玄機的她轉向同是被“奸人”挾持的方娘子問道,“如何就會落到這般境地了?”。

“唉!”滿臉灰土、扮成個北兵樣的方娘子如今連歎氣都嫌耽誤時光,“起初隻是奴婢拗不過念哥,可如今這一步一步的、走得奴婢死一萬次都難贖其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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