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盛馥將絢爛如怒放之春、嬌豔似仙苑之芳的鄭淩瓊一掃而遍,再垂眼、一手拎了拎劉赫的玉博帶,笑道,“不定他是穿了更好呢?他若穿了,與你便是相得益彰,但凡被人看去了,定是會當寒朝陛下、娘娘一齊在此.......”
“胡鬨!”劉赫捉住了盛馥正擺弄著令牌的手,肅顏肅色地說道,“勿要再將朕與她牽連在一處,縱然你要將朕棄如敝履,朕也絕無可能與她有牽連半分。”
“那可是傾國傾城、傾天下之貌,你要將棄如敝履豈不可惜?”盛馥放脫了那塊自己贈予劉赫的“信物”,驀地就意興闌珊。
“於朕隻是皮囊罷了,與他人並無不同。”見盛馥如是,劉赫不知該是生憂還是生喜,轉念一想,又道,“在雲城時,你曾說,凡你鐘愛,若有人覬覦便等同於‘被汙糟’......朕絕不會自貶為那‘汙糟’之人。”
或是因為劉赫學不來盛馥的吳儂之語,這“汙糟”兩字聽來尤其彆扭、做作,倒引得盛馥一陣嗤笑。
“我難得說些俚語,你竟還學不周全?”她說罷就斂起了笑意,又淡淡地,隻道了句,“走罷。”
她這忽來之意,可是讓劉赫有些猝不及防!畢竟此去將不知如何而終,他本以為盛馥應是再與他說些什麼、道些什麼,可她居然毫無征兆地說走就走.......
“非也!”劉赫用餘光瞥了眼鄭淩瓊,心中頓時了然,“若不是她來拋聲炫俏,盛馥怎會乍然如此?”
惱怒麼?劉赫當然惱怒。可眾目睽睽之下,盛馥側目之時,他又能奈得鄭淩瓊幾何?若此時訓之、罰之,豈不是有做賊心虛之嫌?且若牽扯出他們同處一室之實,隻恐更添混淆、愈發會讓盛馥不悅。
“歸正也要說與盛馥知曉,必要尋路而出、不可束手待斃,不知她聽得鄭淩瓊在尋了出路之事,可會消氣。”與盛馥並肩而行的劉赫因此時不時就要用餘光去瞥一瞥盛馥,他要侯一個適宜之機,與盛馥議一議他的“驚天之計”。
然而劉赫不知,他在偷瞥盛馥之時,盛馥亦在偷瞥於他。盛馥頻頻屢屢地往他心房處投去了一眼、又複一眼,唯恐他陡然捂心倒下、又似盼他轟然而塌。
一步步行去,一炷香之久、兩柱香之長,她還是不見劉赫生出過絲毫痛楚,一念如是、兩念那般,她忍不得就要生疑:若不是鄭淩瓊與劉赫合謀欺她、或就是齊恪已遭不測!
“唔!”盛馥忽然痛呼一聲,捂住了心口。
“無事,或是上坡路抖,我又乏極了,不支而已!”她擺著手,示意“誰也不需過來相攙”,卻獨獨未能掙開劉赫的臂膀。
正暗自慶幸至今無痛無虞的劉赫,看見豆大的汗珠正自盛馥鬢發間滴滴而落,絲毫生不出要問一問真假的疑心。他隻問:“歇一歇再走?”可盛馥回他的,是不出意料的連連搖頭,且神色間的固執更勝之前。
“我來攙扶娘娘。”鄭淩瓊竄上來也支起盛馥,又對那一眾奴婢喝道,“本來路就狹窄,你們還偏要夾道而走,且還是在此不通生氣的地方,豈不是存心害人憋悶?根本就是一堆不懂服侍、不知進退的蠢婢子,該被活活打死!”
她這番話雖不至於飛揚跋扈,可神情聲調中卻是有習以為常的淩厲溢於言表。除卻劉赫與盛馥,似乎人人驚詫又不敢輕露,一個個都是怯怯地略略抬頭看了一眼,便既四散開去。
“娘娘走慢些罷!”轉過頭來,她又是那個猶如驚弓之鳥的鄭淩瓊,對著盛馥謙卑不已,“可惜我背不動娘娘,不然.......”
“不敢勞娘娘大駕!”尚且喘不均氣息的盛馥語中帶刺,著實讓人聽得惶恐。
“啊!不是我、奴婢存心要來叨擾娘娘、惹娘娘生氣,而是有話要說與.....陛下聽!”鄭淩瓊大驚大嚇之後,還是強扮出個笑臉討好上去。她這一與在石室中肆意猖狂大相徑庭的阿諛之態,看得劉赫一陣惡寒。
“真不認得這地方!哪一處都是不曾來過的。”鄭淩瓊當真是憂心忡忡,哪管劉赫化眼為刀、正一塊一塊剜了她的肉。
“按理、照常的,應是三十步就有一人作戒,可這裡並沒有看見一個。且我留心瞧了來的這些人,也是沒有一個有關裡腰牌的。若在大劍關,縱是盛家大郎被囚了,也絕不能將下人都囚了......”
“你說與她聽了?”還不待鄭淩瓊說完,盛馥就如按捺不住似得去問劉赫。
劉赫豈敢耽誤不答?於盛馥此問,他非但要答,且要答得無暇無疵。
“我三人中,唯她於大劍關略知一二,且變故已生,朕更是要保得你全身而退。說與她聽,不過是為她或能尋到出路,畢竟那時她能孤身而出。”。
“道理倒是通順。”盛馥向鄭淩瓊投去一瞥,尋繹吟玩之意亦是溢於言表,“不過,即便是不存此理,你說與她聽也是該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