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蒙蒙亮的時候,李婉睜開眼睛,拖著酸軟的身體靠在床頭,卻看到石守信已經在穿衣服了。
“阿郎,孟津渡口建橋,究竟有什麼好處呢?”
她打著哈欠問道,腰都要散架了。
昨夜可真是過癮了,快活得想死!
不過瘋狂歡愛的後果就是,她今天一點精神都沒有,手臂都要抬不起來了。李婉其實是想早點起來給石守信做早飯的,但有點力不從心。
“真要說的話,其實是我不想參與伐蜀,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人情不得不應付著,去蜀地並非我本意。”
石守信一邊穿衣服,一邊搖頭歎息說道。即便是對深愛自己的妻子,他亦是不會把某些核心的秘密說出來。
“阿郎為什麼不去呢?妾聽父親說,這次伐蜀沒什麼危險,就是為了混軍功的,好多人都擠破頭呢!
阿郎應該是有機會參與其中的吧?”
李婉臉上慵懶的表情也漸漸嚴肅了起來。夫妻是一體的,她和石守信屬於互相攙扶前行的伴侶,不存在互相算計,都是真心想對方更好。
“這世道身不由己,我有你便已經是人生大幸,實在是不敢奢求太多。”
石守信已經穿好了衣服,俯下身在李婉額頭上吻了一下。
“不去也好吧,唉!”
李婉歎了口氣,徐瑩任人擺布的遭遇讓她警覺,更彆提一旁還有個司馬炎對自己念念不忘。李婉簡直不敢想象,如果他們夫妻二人以後落魄會怎樣。所以石守信也不能停下腳步蹉跎歲月。
出了家門,外麵的世界就是弱肉強食,爾虞我詐,不自強怎麼行呢?
“我今夜在孟津渡過夜,明日便回。”
石守信隨口吩咐了一句,推門而出。屋外天色已經大亮,不過依舊可以看到天邊那一輪呈現半透明淡黃色的新月。
“走吧。”
石守信對正在院子裡跟打鳴公雞搏鬥的細狗吩咐了一句,二人上了馬車就走。這是少府提供的“公務車”,不需要交錢,但要把馬匹喂好。
一大清早,駕車的石守信就看到田間地頭就有不少農夫在翻土、除草、挑水,忙個沒完沒了。細狗坐在他身邊,觀察著道路兩旁的情況。
石守信擺脫了自身需要下地勞作的境遇,但他無法改變這個國家大多數普通人的命運。
看到田裡的農夫如此辛苦,一年到頭卻落不到什麼結餘,他也是心有戚戚。
“阿郎,如果要主持修橋,就沒法參與伐蜀了呀。阿郎不是說多半在後方糧庫公乾麼,又無甚危險,何苦要修什麼孟津大橋呢?”
細狗有些迷惑不解的問道。
馬車裡裝著很多石守信自製的測量工具,他們此番去孟津渡口,可不是去遊山玩水的,而是實地勘察選址,看看具體什麼位置建橋最合適。
細狗不是懷疑自家主人的能力,隻是覺得乾這樣的事情出力不討好。
“有些風險,不是你能預料到的,安全第一。”
石守信隨口敷衍了一句,他總不能把“一計害三賢”的故事告訴細狗吧。
彆說對方不可能信,就算信,說了也沒意思呀。此番伐蜀看似輕鬆寫意,司馬昭甚至都已經把加九錫的文書寫好了。
可是有些意外,不是現在靠推理就能預料到的。
通過“先知”,或許可以從中漁利,但入蜀之後的風險實在是不可控。
先是鄧艾死,後麵是鐘會聯合薑維反,最後是大亂鬥。石守信可不敢保證自己能在這幾波大清洗中存活下來。
哪怕他知道李婉很希望自己的丈夫參與伐蜀建功立業,哪怕他深愛這個女人,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賭。
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什麼名利和前程,妻子家小,說沒了就沒了。
孟津渡口距離洛陽並不遠,出城一路向東北便可抵達。
等到達的時候,正午已經過去,石守信立刻下馬車,拿出那些他這兩年來自製的測量工具。
用長長的細繩,讓細狗坐在渡船上拉繩子到對岸測量長度。用一組三角尺,通過測量影子的高度,推算兩岸的高低差。
然後是選引橋地址,用工具測岸邊水深和淤泥厚度。一套組合拳下來,石守信和細狗都累了個半死。
最後他們得到的結論是:除了浮橋以外,這裡無法建其他任何種類的橋。不僅河中央就有兩丈水深的樣子,而且兩岸土質鬆軟,不適合打地基。
簡單來說,無法在河中間建橋墩,並且橋的長度,初步測算就超過了三百丈。當然了,出現這種情況也很正常,如果這裡方便建橋的話,早就開建了,古代又不是沒有聰明人。
洛陽周邊自西周起就是人口密集區。
“阿郎,這有點不好弄呀。”
細狗湊過來低聲說道。石守信微微點頭,不置可否。在少府上班的第一年,石守信就因地製宜,主持設計過洛水上的一座拱橋,隻有幾十米寬。
那座橋的寬度跟孟津這裡要修的大橋比,可謂是孩童與壯漢的區彆。
“實在不行的話,修浮橋也是可以的。隻是上遊而來的船隻如此的多,浮橋豈不是把河麵攔住了?”
石守信抱起雙臂自言自語道。
正在這時,遠處一葉小舟朝著孟津渡而來。石守信本不在意這船來船往的,可是忽然一個大浪打來,小舟在河麵上搖擺了幾下,居然瞬間側翻了!
連帶船夫在內,三四個人在水裡撲騰。
“阿郎,這十多丈的距離,我們救還是不救?奴不識水性啊。”
細狗小聲嘀咕道。
“廢話,當然要救!”
石守信脫下袍子和裡麵的短襖、裙褲,直接光著身子跳入河水中。他像魚兒一樣快速遊動著,撲騰了幾下就遊到其中一個身邊,拖著他往岸邊遊去。
他把那人拉上岸,對方沒嗆幾口水,卻是對著石守信大喊道:“你救我作甚,快救我家主人啊!”
“閉嘴!你行你上啊!”
石守信給了他一耳光大吼道,那廝總算是不叫囂了。
細狗連忙將勘測距離的細繩子綁在石守信的腰間,後者再次跳入河中,水裡撲騰的那三個人已經快不行了。
石守信遊到船夫身邊,解開繩子讓他拉住,又遊到一個旅客身邊,也讓他拉住繩子。細狗在岸邊不斷拖拽著繩子,那兩人仰麵吐著氣,飄在河麵上像死魚一樣慢慢靠岸。
可還剩下那一人,距離實在是有點遠,沒法用繩子拉。
石守信隻好拚命遊了過去,將那人胳膊拉住。可誰曾想,這個年輕男子忽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著石守信,兩人一起往下沉了。
“踏馬的恩將仇報!給爺老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