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宿醉中醒來的石守信,就收到妻子李婉的書信。當然了,很多人的信,以及家裡寄來的東西,都是隨著軍糧一並送來的。
為了防止將領擁兵自重,魏國這邊往往軍中將領和士兵的籍貫都是分開的,而且將領的家多半都在洛陽。
同時,為了讓將領們能專心作戰,寫家信變成了一項常設的製度。有這個製度在,軍中主將就很難拉攏彆人跟他一起造反了。
信封是用石守信他們家自產的厚紙做成的,被李婉折成了一個漂亮的鯉魚形狀,信封被染成了淡綠色,像藝術品一樣好看。
胡烈等人都在揶揄石守信家中妻子賢惠且富有生活情趣的時候,當事人才發現了一件讓他很憤怒的事情。
信封上的火漆,已經被人打開過了,打開信封的人,甚至都不屑於還原一下意思意思,似乎就是專門給石守信難堪的!
不過好在信中沒有什麼私密話,李婉也隻是簡單的說了一下家中情況:一切安好,也沒什麼大事,讓石守信出征時謹言慎行,家中勿念什麼的。
李婉最後提了一嘴,她用蜀錦做了一件新袍子,和信一起送過來的。到了蜀地穿蜀錦,更接地氣一些。
石守信這才注意到有件包袱是一起送來的。
他匆匆忙忙在那一堆信件和貨物裡麵尋找,終於找到一個寫著自己名字的包袱。
打開一看,裡麵有一件黃色花紋的黑底錦袍。
隻不過,袍子已經被人給剪碎了,成為了一堆碎布。
“賢弟,軍中書信,大都督和監軍都可以過目,但一般並不會拆開。
這件事是鐘會借題發揮,賢弟還是不要去追究的好。”
胡烈看到了這一幕,走過來安慰石守信道。這很顯然是鐘會惡意報複,但人家也有“正當理由”啊。
你老婆的書信,真就是你老婆寫的嗎?你老婆給你縫的衣服,真就是你老婆縫的麼?
誰知道這是不是暗藏了蜀國那邊的指示?誰知道有沒有貓膩呢?
所以我把信拆開,把衣服剪開,看看有沒有問題,這很合理對吧?
誰讓我是大都督呢,要是大軍敗了,我要負全責的呀!
麵對鐘會的惡意挑釁,石守信還真沒辦法拿他怎麼樣,主要是為了這點事掀桌子也不值得!
這是鐘會故意激怒他,希望他在憤怒之下作出不理智的行為,從而露出破綻。
“無事,鐘會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不正是說明他現在已經沒什麼好辦法麼?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石守信故作輕鬆說道,看上去一點也不在意。
報仇不必等十年,甚至連十個月都不必等!
石守信心中冷笑,將那些碎布裝進包袱,拿在手裡。他才不會跟一個將死之人計較什麼。
“我這便回到許儀軍中,看看南麵蜀軍是怎麼布防的,留在這裡也甚是無聊。”
石守信對胡烈作揖行禮說道,他已經打算前往先鋒軍中,看看有什麼事情是自己可以做的。
這次曆練,有些凶險,因為石守信知道伐蜀的結局,所以才明白這對於入蜀作戰的軍官們來說,都是一場生死考驗。
如何在傾軋中活下來,滿載而歸,才是石守信首先要考慮的事情。如果死於亂兵之中,甚至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那即便是最後伐蜀成功又如何呢?
至於鐘會最後如何……石守信等著看好戲。
等鐘會死了,到時候再給他寫一副挽聯吧。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羊徽瑜“進讒言”,又或者是司馬昭真的對鐘會很反感了。就在伐蜀大軍正式進入褒斜道之後,司馬昭下了一道非常離譜的人事任命:
征辟羊祜為中護軍,負責管理洛陽禁軍!
大將軍府的幕僚們,都被司馬昭的任性嚇壞了,說什麼都不肯在詔書上蓋章!連帶羊祜本人在得知這個離大譜的消息後,也被嚇壞了。
於是正在家裡因為過年休沐而摸大魚的羊祜,連忙來大將軍府懇求,絕對不能接受這道任命。
司馬昭說:沒事,你是自家人,我信任你。
羊祜說:我沒有功績啊。
司馬昭說:中護軍掌管禁軍調度,不需要功績,隻要有忠誠就行了。
羊祜說:你要下令我就辭官回泰山老家。
司馬昭還是不同意撤銷命令,把羊祜罵出來了。
無奈之下,羊祜隻得前往姐姐羊徽瑜的住所,然後懇求姐姐去大將軍府裡麵勸說一下司馬昭,讓這位大將軍不要太任性了。
這種任命,不是在提拔羊祜,而是在把他架在火上烤。
羊徽瑜也麻爪子了,這種事情接受任命不明智,勸也不好勸!她想起了羊琇的母親辛憲英,向來足智多謀,她可能會有好辦法。
羊徽瑜想聽聽辛憲英對此事是怎麼看的。
來到堂弟羊琇家,羊徽瑜得知辛憲英身體不太好,天寒臥床並不見客,頓時大失所望,準備離開。
然而,聽聞羊徽瑜來了,辛憲英連忙讓家仆把這位夫家的族侄女引進堂屋。等待了一會之後,辛憲英便拖著病體,裹著厚厚的袍子,來到大堂與之麵談。
“堂嬸,您去臥房歇著吧。”
看到辛憲英麵色不太好,似乎在生病,羊微瑜連忙上前握住她的雙手。
“羊琇隨軍出征了,你來這裡,是詢問大將軍征辟叔子為中護軍之事麼?”
辛憲英微笑問道。
羊徽瑜點點頭,這件事不少人知道,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她似乎心中早有預案,於是看向羊徽瑜說道:
“此舉是大將軍心中所想,或許也可能是試探,推辭不受確實是明智之舉。
叔子身無寸功,卻得此高位,手握重兵,必定遭人嫉妒,實乃取禍之道。
你若是麵見大將軍,便直言伐蜀乃千秋功業,事關國家生死存亡。
中護軍之職非同小可,一要關係親近,二要有軍功傍身,非如此不能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