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在心裡算著日子,還剩三日,便要回扶風了,按釀酒的時辰算,約莫臨走那日,這酒也該釀成了。
裴玄從燕宮回來,正撞見阿蠻正在院子裡忙活。
她挑選好飽滿的桑葚傾入石臼,木杵搗下,果肉迸裂,汁水濺上她的裙擺。
洇出點點斑駁的紅。
他走近,可阿蠻卻渾然不覺。
“在做什麼?”
這聲問話陡然響起,阿蠻手一抖,懷裡抱著的空陶罐差點脫手摔落。
她慌忙穩住罐子,看見來人,驚得眨了眨眼:“公……公子?”
“孤問你在做什麼?”
“奴在釀桑葚酒。”
“桑葚酒?”
裴玄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她裙擺那片紫紅斑跡上,眸色深了深。
阿蠻順著目光看去,頓時臉燒了起來,連耳根都紅透了。
又是這樣狼狽的模樣。
滿身汙漬,偏生次次都被他撞見。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想藏起那片狼藉,卻忘了手裡還握著木杵,杵尖的汁水又滴在鞋麵上,添了新的痕跡。
“是……是魏國的做法。”
她窘迫得指尖發顫,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裴玄看著她泛紅的耳根,語氣聽不出喜怒:“怎麼弄的?”
“公子,奴這是在碾籽。這桑葚的籽要碾碎才出味,可這果皮得留著,沒了皮,酒色便不豔了。”
“孤說的是你的裙子。”
阿蠻垂著頭,額前的碎發遮住眉眼,不敢再看裴玄,低聲道:“剛才……剛才太用力了,汁水濺到了身上。”
這一回,連脖頸都染上薄紅。
裴玄沒再追問,轉而看向石臼裡搗爛的果肉:“桑葚酒可好喝?”
她點點頭,聲音輕快了些:“酸甜爽口,公子想必也會喜歡的。魏人都愛喝。”
裴玄眸子微微眯起,“魏人都愛喝?那南風,也愛喝嗎?”
阿蠻一愣,這個時候怎麼突然提到南風?
她一時語塞,隻愣愣地望著裴玄深不見底的眼睛。
南風是愛喝的。
從前在魏宮,阿蠻釀的桑葚酒若是有多,總會給南風留上一壺。
阿蠻攥著木杵的手緊了緊,卻什麼話都沒說。
裴玄見他沉默不語,眉峰微蹙,又追問了句:“怎麼不回答?”
她避開他的目光:“公子,奴不知道。”
“不知道嗎?孤以為你會了解他。”
“公子為何突然問到南風?”
“隻是昨日聽到你喊他的名字,孤以為你是想他了。”
阿蠻猛地一愣,櫻唇微張,卻像被什麼堵住了喉嚨,半晌沒發出聲音。
許久才道上一句:“奴許是病糊塗了,這才胡言亂語的,還請公子恕罪。”
“恕罪?你不過是遵從本心,又何罪之有呢?”
裴玄往前逼近一步。
陰影落下來,遮住了她麵前的光:“告訴孤,你想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