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的目光落在那張卡片上,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猛地一顫。有那麼一瞬間,大學時的光影鋪天蓋地湧來——圖書館裡他替她擋開掉落的書,雨天裡共享的那把傘,還有送這張卡時,她紅著臉說“以後不管你犯什麼錯,拿這個來找我,我都原諒你”的模樣。
原來,他還留著。
眼眶瞬間被熱意浸滿,視線變得模糊。她彆過臉,喉間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臥室門“吱呀”一聲開了。林依的奶奶扶著門框慢慢走出來,手裡還攥著個空水杯。老人家眼神有些渾濁,看到客廳裡的楊屹澤,突然笑了起來,聲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沙啞:“喲,依依的小男朋友來了啊?”
林依心頭一緊。奶奶有輕微的老年癡呆,記性時好時壞,顯然是把現在的楊屹澤,認成了大學時那個常來家裡的少年。
“奶奶,您怎麼起來了?”林依連忙迎上去,聲音放得格外輕柔。
“我起來喝口水。”奶奶晃了晃手裡的杯子,目光依舊落在楊屹澤身上,笑眯眯地打量著,“屹澤又長高了呀。”
林依沒應聲,快步去廚房倒了杯溫水遞過去,扶著奶奶往臥室走:“您早點休息,天涼,彆著涼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楊屹澤,眼神複雜,最終還是拽住他的胳膊,把人往自己的小臥室拉。她不想讓這場爭執吵到好不容易睡著的爺爺和剛醒的奶奶。
“砰”的一聲,臥室門被帶上。狹小的空間裡,隻剩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
林依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紅意已淡了許多。她努力壓下心頭那陣因那張原諒卡而起的翻湧,指尖抵著冰冷的門板,輕聲問:“是不是隻要我答應這三個月不提離婚,三個月後,你就肯簽字?”
楊屹澤像是沒料到她會這麼問,先是一愣,隨即眼裡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亮。他幾乎是立刻點頭,聲音裡帶著抑製不住的急切,生怕慢一秒她就會反悔:“是!依依,隻要你肯等這三個月,到時候……我簽。”
他刻意避開了“答案”的字眼,隻緊緊抓住“簽字”這個承諾,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林依得到肯定的答複,緊繃的肩膀微微鬆弛下來,心裡那塊懸了許久的石頭,像是終於落了地。她輕輕“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地板的紋路裡,聲音輕得像歎息:“就三個月。”
還沒好好當過他的妻子,就再做他三個月的妻子吧。
時間一到,不管他嘴裡藏著的是怎樣的理由,不管那答案能不能抹平這三年的溝壑,都該結束了。
她轉過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套備用的被褥:“客房好久沒收拾,你今晚先在這湊合一晚。”
說完,她把被褥往床尾一放,自己則走到房間另一側的沙發邊,彎腰整理起上麵的雜物,聲音平淡無波:“那早點休息吧。”
楊屹澤看著她刻意拉開的距離,看著她臉上那副“公事公辦”的神情,心裡既有暫時鬆了口氣的竊喜,又有難以言喻的酸澀。他知道這三個月不過是緩兵之計,可隻要能留在她身邊,哪怕隻有一天,他都要抓住。
他攥緊了手裡的原諒卡,指尖再次傳來紙張粗糙的觸感,像是在提醒他,這是她曾經給過的信任。
“好。”他低低應了一聲,目光膠著在林依的背影上,久久沒有移開。
臥室裡隻剩下兩人淺淺的呼吸聲,月光從窗簾的縫隙鑽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像一道無形的界限,隔開了兩個沉默的人。
夜色漸深,房間裡隻剩下窗簾縫隙漏進來的一點月光。林依躺在床沿,背對著打地鋪的楊屹澤,意識在疲憊和警惕間反複拉扯。白天的爭執、奶奶的出現、那三個月的約定……像走馬燈似的在腦子裡轉,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沒等她完全睜開眼,一具溫熱的身體已經帶著熟悉的薄荷味貼了上來,結實的手臂牢牢環住她的腰,將她往懷裡帶了帶。
“楊屹澤,你下去。”林依瞬間清醒,聲音裡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壓抑的怒氣。她掙紮著想推開他,可男人的力氣大得驚人,手臂像鐵箍似的紋絲不動,反而收得更緊,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
“彆動。”楊屹澤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濃重的睡意,還有點耍賴的意味,“哪有夫妻分床睡的?地板硬得硌骨頭,我睡不著。”
他刻意放軟了語氣,呼吸拂過她的耳廓,帶著點癢意。那渾不吝的調子又隱隱摻了點低啞的性感,像根羽毛輕輕搔在心上。
林依還想反駁,可一天下來,神經緊繃了太久。此刻被他這樣牢牢抱著,後背貼著他溫熱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那股熟悉的安全感竟毫無防備地湧了上來。掙紮的力道漸漸小了,最後徹底卸了力。
她能感覺到楊屹澤察覺到了她的放鬆,手臂的力道也柔和了些,隻是依舊沒鬆開。他的鼻尖抵著她的發頂,呼吸漸漸變得均勻。
“晚安,依依。”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輕得像夢囈。
林依沒應聲,卻悄悄往他懷裡縮了縮。黑暗中,她閉著眼,嘴角無意識地抿了抿。或許是太累了,或許是這懷抱太過熟悉,這一晚,她竟睡得異常踏實,連夢都少了許多。
窗外的月光靜靜流淌,將相擁的兩人裹進一片溫柔的寂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