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自薦做前鋒軍,發了瘋一樣地攻城略地,要先齊王一步找到她,再用一具燒焦的屍身代替,告訴齊王她死了,
她隻有在齊王心裡死了,才能在這世間好好活下來。
…
阿巧睡了這半年來最好的一覺,
不用擔心趙王的鞭子隨時落下,也不用擔心齊人半夜伏擊,畢竟她就睡在齊人的榻上,哦不對,她自己應該也是齊人。
醒來時榻邊是空的,空枕頭下麵放了件棉麻儒裙,窄袖,直裾,未染顏色,
是尋常百姓的衣著。
梳洗的水盆放在了銅案邊,昨日寫滿字的竹簡鋪在案上,也不知是不是那將軍大早上打開來看的,
洗漱更衣,一出帳門便有蒲簾小車等著,遠處是成排成排操練的士兵。
裴將軍卸了戰甲,一身和她相同料子的褶衣長褲,做平民打扮,
但不是很成功,
平民不會這麼高,儀態不會這麼俊雅,而且她能感覺到粗布棉麻蓋著的貴氣正急著往外溢,
棗紅色的馬兒用鼻子拱他肩膀,他見她來,忙說,“上車吧。”
阿巧福身上車,蒲簾剛落,車就動了,是那將軍在當馬夫,
車裡木案上放著水壺和炊餅,該是她的早膳,
吃完了牛肉餡的炊餅,累了,靠在車壁上小眯了一會兒,再睜眼啟明灣便到了,
車外有人說話,
她悄悄撩開簾子,見馬車停在一家小院外,門口的積雪被推到兩邊,讓出條臟兮兮的土路來。
紡紗娘打扮的女子正和將軍說著什麼,內院三個和她同齡的姑娘對著外麵探頭探腦,交頭接耳,視線一直粘在裴將軍身上。
那將軍說,“裡麵那個是我的侍妾,傷了身子,不能隨軍南下,半年前受了刺激說不出話,但腦子是好的。”
紡紗娘麵露憐憫之色,“無妨,定會好生照顧她。”
將軍又說,“被歹人抓走過一陣子,挑了手筋和腳筋,乾不了活。”
說著就給了紡紗娘一疊卷起的交子,說該是夠養她一輩子了。
阿巧心微微一沉,就看那人邁著長腿向她走來,扣響車窗,“阿巧,下來了。”
蜷了蜷手指,她不想動,因為下了車就代表要和裴將軍告彆了,
歎了口氣,乖順地頷首下車,對紡紗娘福身行禮,
紡紗娘長得人高馬大,典型的北國樣貌,高鼻深目,一開口聲音粗啞,但說起話來笑眯眯的,
她說她長著南邊吳女的身板,放到吳國都不會有人起疑,說完嘖嘖嘖地仔細打量了一番,又說,
“臉蛋也像,鵝蛋臉,沒棱角,頭發軟,更像!”
她確實不像尋常齊人那般高大,不過天下蒼生千千萬,總有個頭小的齊人不是?更何況南北隔著刀片一樣陡的淩峰山脈呢,她還能從吳國出發,一路攀山越嶺來這苦寒之地不成。
阿巧以為將軍送完她就走,沒想到同紡紗娘一起進了內院,
躲石磨後麵的姑娘們“啊”的叫了聲,紅著臉跑回屋裡,把門砰的一關,過了片刻,被悄悄拽開條縫,定是在往外偷看。
紡紗娘衝著屋裡大喊,“喬大喬二喬三,到車上給鹿姑娘搬東西!”
真是敷衍的名字…
三個姑娘縮手縮腳地從門縫鑽出來,邊走邊偷瞄,須臾,一個抱著棉被,一個拿著包袱,一個手臂掛著狐裘大氅,從車裡依次下來了,
都是裴將軍給她準備的東西,讓她好過得舒坦些。
將軍說外麵冷,讓她進屋,她福身,禮畢,步履優雅地朝姑娘們走去。
屋裡和屋外其實差不多冷,嚴冬,尋常百姓柴火不夠,白天舍不得燒火取暖,
姑娘們沒理她,擠在窗邊,邊看邊低聲說話,
“喬大,你既然見過齊王,那你說說齊王和這個,哪個更俊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