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言,伸著手,威嚴自現,紡紗娘隻好訕笑著收下,說著什麼“這就去買木柴。”一轉身跑沒了影。
阿巧鋪好了床,笑著請將軍坐下,
單薄的小床咯吱亂叫,聽得裴昭眉心微蹙,說,“隻能找到這個地方了,委屈你了。”
阿巧搖搖頭,和裴昭並排坐下,
三個姑娘擠一起不出聲,他們兩也不出聲,
可太安靜了。
“找到好人家就嫁了,以後好好過日子。”那人開口,
阿巧溫順地點頭,
安靜了須臾,她主動拿起那人的手,攤開來,寫道,“將軍可有娶妻?”
裴昭說,“尚未。”
她又寫,“可有妾室?”
裴昭說,“隻你一人。”說完便收回了手,
阿巧一怔,好在瞬間就想明白了,
將軍和紡紗娘說她是他妾室,這麼說是為了不露餡吧。
當啞巴就是不好,和誰都得冷場,
她挺想和將軍多說說話的,可那人握著拳頭,寫不了字呀。
紡紗娘回來了,拖著一車大木頭,嘩啦啦倒進院裡,
那人好像如釋重負,騰的起身,說要去砍柴,
阿巧跟過去,靠在門口,就看將軍拔劍舉起,一刀砍下,圓木迸裂開來,
昨天還在切趙王腦袋的長劍今天就切起了木頭,
哐哐哐的一頓切,夠一個冬天用的了。
那人切完木頭,和紡紗娘一起堆屋邊上,碼整齊了,
再無事可做。
他對阿巧說,“我走了,你好好的。”
阿巧點頭跟出了院門,泥濘的土路一踩一個淺坑,
那將軍解開馬車套繩,鬆開駿馬,翻上馬背低下頭,閉了閉眼,轉頭看她,“我走了。”
他又說了一遍,
阿巧鼻子一酸,
唯一對她好的人要走了。
她福身行禮,笑著揮揮手。
那將軍像是瞬間下定了決心,轉過頭,一夾馬腹,棗紅色駿馬撒蹄而去,
阿巧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心道,
停下呀,
回頭呀,
帶我一起走吧。
夕陽的餘暉自西而來,逆著光,她漸漸看不清他了,
冰涼的水從眼角滑落,
她擦了擦眼淚,轉身進了屋。
…
在紡紗院的第一個晚上還是很冷,
她輾轉到半夜才睡著,
半夢半醒間似乎見到了一個人,
他身著絳紫色寬袖長袍,發間綴著的殷紅壓過了身後的霞光,
暮色四合,
那人立在海棠深處,四月的風鼓起他的錦袍廣袖,
他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娃娃,那孩子朝她笑,
他亦伸出手,笑道,“阿巧,怎麼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