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如墨汁浸透的獸皮,嚴嚴實實地包裹著黑豹部落。白日裡開荒播種的喧囂早已沉寂,隻剩下寒風穿過石縫的嗚咽和遠處森林裡不知名野獸的低吼。破舊石屋內,林晚蜷縮在冰冷的石床上,單薄的獸皮根本無法抵禦這刺骨的寒氣。身體的疲憊如同沉重的鉛塊,但更讓她難以入眠的,是腦海深處那縷微弱卻持續存在的清涼感——靈泉的複蘇,緩慢卻堅定。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西澤那些驚世駭俗的“陰陽調和”之論,將全部心神沉入那片枯竭的泉眼。意識如同最細小的根須,小心翼翼地纏繞、觸碰著那縷新生的泉流,試圖引導它,滋養它,哪怕隻是讓它壯大一絲絲。
就在這時!
篤、篤、篤。
三聲極其輕微、帶著某種克製節奏的敲擊聲,突兀地響起在石屋緊閉的簡陋木門上!聲音很輕,在呼嘯的風聲中幾乎微不可聞,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驚醒了林晚高度集中的精神!
誰?!
林晚猛地睜開眼,心臟驟然收緊!全身肌肉瞬間繃緊!這個時間,這種敲擊方式…絕不可能是那些敬畏她、白天還一起勞作的獸人!難道是黑棘派來的爪牙?影爪?!
她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從石床上滑下,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身體緊貼著冰冷粗糙的石壁,挪到門邊。指尖凝聚起一絲剛剛恢複的微弱力量,隨時準備發出雷霆一擊。
“是我。”一個低沉沙啞、帶著明顯疲憊感,卻如同雪原冷杉般清冽熟悉的嗓音,透過門板的縫隙,清晰地傳入林晚耳中。
陸硯?!
緊繃的心弦驟然一鬆,隨即又被更深的疑惑取代。他怎麼會深夜來此?傷勢怎麼樣了?
林晚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拉開了門栓,將厚重的木門拉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門外,慘淡的月光勾勒出陸硯高大的身影。他依舊穿著那身染血的獸皮衣,隻是外麵隨意地裹了一件更厚實的、邊緣磨損的灰色狼皮。銀色的長發有些淩亂地披散在肩頭,在月光下流淌著冷冽的光澤。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嘴唇也缺乏血色,但那雙銀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卻亮得驚人,如同寒潭中映照的冷月,深邃、銳利,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力量。隻是眉宇間難以掩飾的疲憊和因強忍傷痛而微微蹙起的眉頭,暴露了他的虛弱。
一股濃烈的、屬於雄性獸人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和藥草苦澀,隨著門縫打開的寒風撲麵而來,瞬間包裹了林晚。
“你…你怎麼來了?”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關切,側身讓開通道,“快進來,外麵冷。”
陸硯沒有推辭,高大的身軀帶著一股寒風擠進狹小的石屋。空間瞬間顯得更加逼仄,他身上那股強烈的存在感和凜冽的氣息,幾乎填滿了每一寸空氣。他銀灰色的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屋內——冰冷的石壁、發黴的乾草堆、牆角那幾叢依舊生機勃勃的地靈薯植株,最後落在林晚那張同樣蒼白、帶著明顯疲憊和戒備的臉上。
“你的臉色很差。”陸硯的聲音低沉,陳述著一個事實,目光在她略顯憔悴的臉龐上停留,“白天…指揮開荒,消耗很大?”他顯然知道白天發生的事情。
林晚心頭微微一暖,隨即又被警惕壓下。她走到牆角,拿起那個被當做水罐的粗糙石碗,裡麵是她白天特意留存的、還算乾淨的雪水。“還好。喝點水?”她將石碗遞過去,避開了他過於銳利的審視。
陸硯沒有接水,他的目光反而落在了林晚遞碗的手腕上。那纖細的手腕在慘淡的月光下顯得異常白皙,一道不太明顯的青紫色淤痕,如同醜陋的藤蔓,纏繞在腕骨上方——正是白天被黑棘那兩個豹獸人爪牙抓握時留下的!
陸硯的銀眸驟然一縮!一股冰冷的、如同實質般的怒意瞬間從他身上彌漫開來,狹小的石屋溫度仿佛驟降!他猛地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間將林晚籠罩在陰影裡,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他們傷了你?!”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蘊含著駭人的力量。那冰冷的怒意並非針對林晚,而是直指施暴者!
林晚被他突然爆發的怒意驚得後退半步,背脊撞上冰冷的石壁。手腕上的淤痕傳來一陣刺痛,提醒著白日的凶險。“沒…沒事,”她強自鎮定,下意識地將受傷的手腕藏到身後,“一點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陸硯的目光緊緊鎖定著她試圖隱藏的手腕,銀灰色的瞳孔深處仿佛有冰風暴在醞釀。他沉默了片刻,那駭人的怒意如同潮水般緩緩收斂,但眼底的寒意卻絲毫未減。
“西澤的藥,效果如何?”他忽然轉換了話題,聲音恢複了之前的低沉沙啞,隻是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他指的是昨天在毒牙沼澤,西澤用巫毒霧氣為他清除蛇毒、治療外傷。
“很有效。”林晚點頭,指了指他後背的方向,“你的傷…”
“無礙。”陸硯打斷她,語氣平淡,仿佛在說彆人的事。他向前又走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得林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熱意和那股獨特的、如同雪鬆般清冽又帶著血腥氣的雄性氣息。這距離已經超出了安全範疇,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
林晚的心跳不受控製地加速,呼吸微微一窒。她下意識地想後退,背後卻是冰冷的石壁,退無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