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地上那冰冷的鎮紙,又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那裡孕育著最深的屈辱,卻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和渺茫的複仇之火。
“你…能保侯爺不死?”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最後一絲求證。
“隻要這孩子平安,”楊千月斬釘截鐵,目光灼灼,“我就能周旋。至少,在楊萬年想看清這孩子到底像誰之前,李澤厚就是安全的。我也會勸弟弟少來煩你,少來強迫你。這是我能給你的承諾,不是空話!”
“哐當!”殿門被粗暴地撞開,皇帝如同失控的凶獸般衝了進來,滿臉的驚惶與暴怒:“雨兒!”
蘇時雨在門開的瞬間,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蝶,劇烈顫抖。
再睜眼時,那翻江倒海的恨意被強行壓下,凝固成一片深不見底、死寂的寒潭。
她沒有看楊千月,也沒有看衝進來的皇帝,隻是在那雙令她作嘔的手臂即將抱住她時,將自己的手,緩緩地覆在了小腹之上。
那隻覆上小腹的手,蒼白、冰冷、微微顫抖,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沉重。
“雨兒!”楊萬年把她死死摟進懷裡,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和冰冷,心慌更甚,他急切地看向她覆在小腹的手,又驚又怒地吼道:“你怎麼了?!孩子…我們的孩子…沒事吧?”
忽而又驚慌失措地說道,“雨兒,是朕不好…是朕不好…是朕不該的…”
一個帝王此時六神無主得像做錯了事的孩子。
蘇時雨的臉深深埋在他華貴的龍袍裡,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聲音悶悶地傳出,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虛弱和疲憊:
“…皇上…臣妾…心口疼得厲害,肚子也不舒服……怕…怕是驚著了…”
皇帝抬頭衝著殿外嘶吼:“太醫!太醫呢?!快給朕滾進來!貴妃和孩子若有半分差池,朕誅你們九族!”
低頭輕輕地在蘇時雨耳邊說,“今日是朕不好,驚著了我們的孩子。以後朕會好好護著你們母子的。你放心,那個宮女,朕已經——”
蘇時雨輕輕捂住了楊萬年的嘴,“彆說了。我不想聽。”
又迅速地放下手,指尖仿佛被灼傷般蜷縮回袖中。
“好好好。那就不說,”楊萬年連聲應道,瞬間紅了眼圈,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哽咽,“那…朕抱你回床上。窗邊風大,容易受涼。”
他趕來的路上真的好怕。
好怕那個情景會發生。
如果發生了,他真不知道會怎麼辦。
還好沒有。
他打橫將蘇時雨抱起,竟然沒有遭到蘇時雨的反抗。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仿佛捧著一件失而複得的稀世瓷器,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慶幸。
他感激地看向皇姐,“謝謝皇姐。”
殿內溫暖如春,燭火在皇帝明黃的龍袍上跳躍,映照著蘇時雨蒼白如紙的側臉和楊萬年泛紅的眼眶。
但這暖意之下,是冰封的暗流。
楊千月站在陰影裡,看著皇帝情急之下毫不作偽的恐懼與關切,看著蘇時雨那無聲的、緊繃的妥協。
她成功了。
但心中沒有半分喜悅,隻有沉甸甸的、粘稠的負罪感和對前路更深的凜冽。
這步棋,沾滿了蘇時雨的血淚,通向的是更深的黑暗,還是能撕開一線天光?
這個原著裡沒有半分筆墨的孩子會順利出生嗎?
一切都充滿了變數。
楊千月攥緊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