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府的獠牙雖露,王府的驚濤卻並未止息。沈清辭被帶回那間小小的耳房,門在身後無聲地關上,隔絕了外麵的紛亂喧囂,也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風暴中心。然而,無形的壓力卻如同實質的潮水,從王府的每一個角落滲透進來,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她如同被暫時遺忘在風暴眼裡的石子。每日有侍女按時送來簡單的飯食和清水,不再有粗糲的餅和冰冷的粥,但也僅此而已。房門緊閉,門外守衛的玄甲護衛如同沉默的雕像,隔絕了她與外界的一切聯係。她不知道怡芳苑的嘉儀郡主是否脫離了危險,不知道王嬤嬤、秦放等人的下場,更不知道那場因她而起、卻已遠超她掌控的風暴,在朝堂之上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這小小的耳房,成了她新的囚籠,一個相對安靜、卻也更加令人窒息的囚籠。她隻能依靠聽覺和極其有限的信息碎片,拚湊著外界的驚變。
王府的氣氛一日比一日緊張肅殺。玄甲護衛巡邏的次數明顯增多,步履匆匆,鎧甲摩擦的冰冷聲響在寂靜的庭院中格外清晰。偶爾有穿著緋色或青色官袍的官員神色凝重地出入王府,在淩鋒或管事的引領下,匆匆趕往澄懷堂的方向。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大戰將至的凝重氣息。
沈清辭蜷縮在窗邊,側耳傾聽著外麵的一切。她聽到侍女們在院外角落壓低聲音的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承恩公府……怕是要倒大黴了!”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
“是真的!聽說今早大朝會,有禦史突然發難,彈劾承恩公縱容家奴,勾結奸商,私販禁藥!其中就有……就有那種炮製不當能毒死人的苦杏仁!”
“天爺!這……這難道……”
“誰知道呢!反正王爺震怒,聽說在朝堂上差點……嘖嘖,皇上的臉色也難看極了……”
“那……那郡主……”
“郡主福大命大,太醫說救過來了,但傷了根基,以後怕是……”
細碎的聲音漸行漸遠,卻如同驚雷在沈清辭耳邊炸響!
禦史彈劾!私販禁藥!炮製不當的苦杏仁!
蕭珩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他沒有直接提王府投毒案(那會暴露王府“醜聞”),而是選擇了承恩公顧鴻煊更致命的把柄——私販禁藥,勾結奸商!這不僅是經濟罪,更是動搖國本、危及皇權的大罪!尤其那苦杏仁的來源,與郡主中毒之物隱隱呼應,足以讓所有人浮想聯翩!
借刀殺人!釜底抽薪!
沈清辭隻覺得一股寒意夾雜著難以言喻的震撼席卷全身。這便是權傾天下的攝政王的手段嗎?不動聲色間,便將一場針對她的陰毒陷害,轉化成了對政敵的致命一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然而,承恩公顧鴻煊,這隻盤踞朝堂數十年的老狐狸,又豈是易與之輩?
沒過兩日,王府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侍女們的神色更加惶恐不安,連送飯的動作都透著小心翼翼。沈清辭敏銳地捕捉到,守衛似乎又增加了一層。她甚至隱約聽到遠處傳來壓抑的爭吵聲,似乎是淩鋒在厲聲嗬斥什麼人“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
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滋生。
果然,當天傍晚,送飯的侍女放下食盒後,並未像往常一樣立刻離開,而是警惕地看了看門外,然後飛快地、用幾乎聽不見的氣聲對沈清辭說了一句:“那個……那個姓秦的護衛……昨夜……在牢裡……暴斃了!”
秦放死了?!
沈清辭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墜入冰窟!
關鍵人證,在王府地牢裡,在重重看守之下,暴斃了?!
這絕不可能是意外!這是滅口!承恩公府的反擊,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緊接著,又有新的流言碎片傳入耳中:
“戶部那個管庫的小官……也失蹤了……”
“苦杏仁的賬冊……關鍵幾頁……被蟲蛀了?還是被水浸了?說不清……”
“承恩公在府裡閉門謝客,隻遞了份請罪折子,說是禦下不嚴,甘願受罰……”
“皇上……皇上好像……把折子留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