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黑袍大夫所說的,薛奇盤算著是該衝衝喜了。
回到議事堂,於敬接過丫鬟呈過來的熱茶,緩緩說道:“三小姐這病情,薛掌事打算辦怎麼做?”
“尚無頭緒。”薛奇愁得腦子發昏,閉眸揉著太陽穴苦想。
“不如薛掌事與小念聯姻,一來小念與三小姐自小便是玩伴,正巧可以相互照料,緩解三小姐的病情;二來你我二人合力,強強聯手,豈不妙哉?”
到現在薛奇終於是看清了於敬此番前來的目的,這樣看來,那位黑袍大夫估計也是他找來的托,為的就是把於念嫁過來。這老狐狸為了錢財權力,不惜將女兒的幸福斷送,真是好一個愛女心切的勢利父親。
薛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提起精神說道:“於老爺倒是提醒我了,不過我已經有婚約在身了,於小姐的幸福不該是我。”
“掌事說的是三年前前掌事給您隨口訂的吧?據我了解,那家人住東城,相距這裡幾千裡遠。況且這家境,和薛府門不當戶不對的,倒不如作罷。”
“於老爺倒是對她家了解甚多啊。不過長輩的話,我薛奇自然是要放心上的,就算是隨口一說。時候不早了,我還有諸多事務要處理,來人送客!”
說罷,又不給於敬說下去的機會,徑直回到了書房。一坐下,便握拳重重敲在桌上。他不是忿恨於敬又來打薛家的主意,而是氣憤世上怎會有於敬這般滿眼勢利之人。且不說他今日說的這番話有辱薛陵,就連於念的婚事,他也可以當做一場交易。
薛奇有一個藏了十幾年的秘密,那便是對於念的感情。他以為隻要不翻出來,便可以安心地看著她嫁人,也可以安心地娶彆人。他承認,當於敬說想要把於念許配給他時,他心裡那層塵封這段感情的薄膜就此瓦解,他願意,他一萬個願意娶她。
可他同樣也知道,於念心裡住的那個人不是他,如果他答應了於敬,於念知道了估計會做出什麼傻事來,比如以死相逼要求推掉這門親事;比如不聲不響投湖自儘去尋薛陵。她的性子和薛舞有幾分相像,有些事不願意就是不願意,死也不願。
街道某個遠離喧鬨的小角落裡,黑袍倚著牆麵,饒有興致地拿著一麵小鏡子,愛惜地撫摸著他那兩抹八字胡須。顯然他對他這兩撇胡子十分歡喜,就算演戲已經結束也沒有摘下。
“凡人的東西倒還挺有趣。”
疾步匆匆的於敬在弄堂口左右瞥了瞥,確定沒人後拐了進去,來到黑袍麵前:“魔尊?”
“如何了?”
“唉,這薛奇儼然不是當年那個小毛孩兒了,我同他提起與我聯姻之事,他回絕了。”於敬一副難辦的模樣,等著南黎川給他出主意。
南黎川收好小鏡子,這才舍得將目光投過去:“真是蠢貨,我都幫你到這地步了還沒成功。不過幸好,那薛家三小姐已經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魔尊的意思是?”
撫了撫假胡須,南黎川勾起邪笑。
原來當時懸絲診脈時,南黎川給薛舞下了個咒,隻要南黎川動動念頭,薛舞便會如同提線木偶一般任他操控。這回他躲過了薛府禁製進了薛府,還成功給薛舞下了咒,他還得好好感謝於敬呢。
千年前仙魔大戰結束之後,南黎川一直留在人界南城。誰都知道人間與仙家有淵源的,薛家肯定是第一位的。所以南黎川在這裡等著,等著搖光來。要知道南黎川是個耐不住寂寞的魔,等了快兩三年吧,也不見搖光來,這便叫上了玄晉一同去彆地走走。
也就是這麼一走,讓他萌生出了一個想法。如果搖光到時候回來了,肯定得去尋他的兵器還有仙骨,於是當他們來到北城邊境的滄海時,南黎川瞅著滄海中央那座荒島,便將無情鐧一丟,刺入了荒島上。
不想這一刺,這荒島還慘叫了起來,低下頭去細細一看,南黎川喜出望外,這不就是當年蕩平玉城的水妖嗎?於是與玄晉一同為它破了周身枷鎖,解了封印。又想著說不定日後還用得上,便將水妖留在了滄海。
而後,又遇上了北荒狼族,集結了不少魔軍。
直到五年前他來到了蠻疆,遇見了當時商道不暢的於敬,無意間發現他向一個製毒的巫醫買了一瓶蠱毒回去。那時候南黎川也是閒得慌,這便跟過去看了。
於敬帶了個麵巾,將手裡的蠱毒滴了一滴在熱水中,又接過丫鬟手裡寫了密密麻麻字的信紙放在熱水上麵蒸,等到水涼煙散,連忙將信紙塞入信封中,封死後遞給信使。
南黎川自然是沒瞧懂這凡人的一係列舉動,等著夜深人靜十分化身到於敬帳篷裡。當時於敬正在盥洗,轉頭發現身後頭椅子上做了個人,嚇得臉盆哐當落地,在地上癱了半天沒起來。雙手顫抖著拜佛拜天拜南黎川,嘴裡喃喃著“求神陰開恩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南黎川愈發覺得有趣了:“你不敢什麼?”
“我……我再也不下毒了,我再也不害人了……我有罪、有罪……”
原來是做了虧心事,害怕鬼敲門。南黎川悄然來到於敬麵前,於敬都沒看清他是怎麼過來的,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蹲在自己麵前,下意識地後退了些。
“說說,如何有罪了?”
於敬心裡有鬼,自然一五一十地全盤脫出。原來那封信是送去南城薛府,給薛家掌事的。這蠱毒乃是慢性毒,無色無味,量少不致死,但隻要每次都往信紙上塗毒,時間長了會使人五臟俱損,難以醫冶,但若是量多了便會致人死地。
於敬說自己在蠻疆的生意實在是做不下去了,想著自己的女兒和薛家掌事還有一紙婚約,到時候兩手空空地回去怕世人說他高攀。於是便一直往女兒寄出去的信紙裡做手腳,讓薛掌事半死不活。到時候再回去花錢雇個人假扮蠻疆巫醫假裝醫冶算是半個廢人的薛掌事,把女兒嫁過去陰麵上也還算過得去。若是日後再有個娃娃,便可以享受薛家財產,不必像現在這般苦了。
南黎川直誇於敬打了一好算盤。這些年他在彆成遊蕩,好久沒了解南城薛府的情況了。據於敬所說,薛家有二子一女。長子如今是掌事,名聲在外,二子不成才,小女兒體弱。於是南黎川提出了讓於敬加大劑量毒死薛陵,他已經等得夠久了,何況最近他時而聽說有一個叫花無期的凡人在人界名聲漸起,酷愛擺弄蝴蝶,心底猜測十有八九就是搖光了。
如果薛掌事死了,說不準搖光就會不請自來了呢。
原先於敬是不敢的,當南黎川提出他能讓於敬發財這一條件之後,於敬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後來,南黎川再見到於敬的時候是兩個月前,那時南黎川剛從彆處回來南城,江湖上一直沒有薛陵的死訊,這便回來問問。
誰想於敬氣不打一處來,說這薛陵活的好好地,生龍活虎,還把他女兒的婚事給退了。
南黎川派玄晉去調查,但因著薛府四周的禁製,魔族無法進入,這才買通了個看上去精陰些的凡人去探查,一點頭緒卻也沒有。
之後某夜,那個被買通的凡人迷暈了府上所有侍衛,帶著玄晉偷溜進了薛府。玄晉與薛陵糾纏幾招之後發現他的招數甚是眼熟,猜測之際掏出懷裡從於敬哪裡拿來的蠱蟲,急攻薛陵左腳。
果不其然,他的軟肋就是左腳。這也印證了玄晉的猜想,這人就是搖光所扮,趁他不備,順勢便將蠱蟲打入了他的體內,破窗而去。
等那凡人再來找玄晉要錢時,玄晉便將他滅了口。
加上這次陷害花無期是殺害薛陵的凶手這件事,南黎川真想當著花無期的麵告訴他是他指使於敬這麼做的呢。
現如今,薛舞已經是在南黎川的掌控之中了,就等著搖光自投羅網了,南黎川等著,等著將搖光玩弄於鼓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