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長公子府,書房內。
明媚陽光映照出扶蘇溫潤如玉的麵容,此刻卻罕見地籠上一層陰翳。
他指尖輕叩案幾,聲音依舊溫和,卻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肅然。
“老師,近日鹹陽謠言四起,言六弟有僭越之心……”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淳於越。
“儒家,可有參與?”
淳於越神色一滯,袖中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竹簡邊緣。
他略一遲疑,終究還是低聲道。
“公子明鑒,此事……並非儒家授意。”
扶蘇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如此說,儒家雖未主謀,卻也推波助瀾?”
淳於越與身旁幾位儒士對視一眼,額角滲出細汗,急忙辯解。
“謠言初起時,確有儒生議論,但絕非有意構陷六公子……”
“夠了。”
扶蘇抬手製止,聲音依舊平和,卻讓在場眾人心頭一凜。
他閉了閉眼,似在壓抑某種情緒,再開口時,語氣已帶上一絲罕見的嚴厲。
“立即停止。若再放任謠言蔓延,即便是本公子……”
“也保不住諸位。”
淳於越等人麵色微變,紛紛俯首稱是。
扶蘇望向窗外夜色,眉宇間憂色更深。
六弟贏子夜近來聲名鵲起,陰陽家月神親自登門,少司命貼身相隨,甚至連李斯的態度都變得曖昧不明……
這一切,都讓他隱隱感到不安。
淳於越見狀,低聲勸慰。
“公子寬心,您占據民心,更有小聖賢莊鼎力支持,何須憂慮?”
“六公子即便有陰陽家相助,終究根基尚淺…”
扶蘇搖了搖頭,抬手打斷。
“老師,此時非爭權之時。”
他語氣沉緩,帶著一貫的仁厚。
“父皇最忌兄弟鬩牆,若因謠言之事引得朝堂動蕩,反倒得不償失。”
他轉身看向淳於越,目光溫和卻堅定。
“傳我的話,儒家弟子近期務必謹言慎行,絕不可再卷入謠言之中。”
淳於越張了張嘴,似還想再勸,但見扶蘇神色堅決,終究還是長歎一聲,躬身應諾。
“老朽……遵命。”
待眾人退下,扶蘇獨自立於窗前,望著院中飄落的梨花,眼中浮現一抹複雜之色。
六弟,你究竟…意欲何為?
他輕輕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是父皇在他加冠時所賜,象征著長子的身份與責任。
良久,他低聲自語。
“但願……莫要走到那一步。”
夜風拂過,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卻依舊挺拔如鬆,不曾動搖。
……
蜃樓,甲板。
河風裹挾著微涼氣息掠過船舷。
贏子夜離開皇宮後,並未著急回府,而是徑直的前往陰陽家蜃樓所在!
贏子夜一襲玄色錦袍立於船頭。
衣袂翻飛間,腰間一枚青銅令牌若隱若現。
正是東皇太一親賜的通行令。
今夜無事,登樓拜訪。
“六公子。”
一道陰冷的聲音忽從身後傳來。
贏子夜懶洋洋轉身,正見星魂抱臂倚在桅杆旁,幽藍的火焰紋路在蒼白麵容上跳動。
少年模樣的左護法歪著頭,紫眸中閃爍著危險的興味。
“聽聞鹹陽夜現劍仙異象時,虛影中有一道清氣墜入…六公子府?”
贏子夜打了個哈欠,順手將一枚丹藥拋入口中:“星魂大人若想問本公子和那仙人虛影的聯係……”
他嚼得哢嚓作響,漫不經心道,“不如直接去問你們首領?”
星魂眸中寒光驟現!
指尖幽藍氣刃無聲凝聚:“巧言令色!”
話音未落,身影已如鬼魅般逼近,氣刃直取贏子夜咽喉——
“鐺!”
一道銀輝倏然橫貫二人之間。
月神素手輕抬,星魂的氣刃竟如撞上無形壁障般轟然潰散!
銀發女子踏月而來,額間墜飾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星魂,蜃樓之上,不得無禮。”
星魂冷笑收手,目光卻仍盯在贏子夜身上。
“月神大人何必護著他?若他真是那夜引發異象之人……”
“首領要見的貴客,輪不到你試探。”
月神聲線清冷如霜,袖中星圖隱現。
星魂還要上前,卻被月神袖中突然展開的星圖攔住:“六公子,請!”
贏子夜淡淡的看了一眼星魂,轉身跟著月神向蜃樓走去。
待贏子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儘頭,星魂才陰沉著臉低吼:“他絕對有問題!那夜鹹陽的劍仙異象…”
他暗自咬牙!
總有一日,定要親手揭開此子的真麵目!!
不多時。
贏子夜踏入觀星台。
腳下青銅星盤無聲轉動,頭頂萬千星辰投影閃爍,仿佛置身浩瀚宇宙。
東皇太一立於星圖中央,黑金麵具下的目光如深淵般凝視著他。
“六公子。”
沙啞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觀星台上,“你可知,為何陰陽家會選擇你?”
贏子夜懶散地掏了掏耳朵:“總不會是因為本公子長得俊吧?”
東皇太一黑袍翻湧,袖中枯瘦的手指緩緩抬起。
刹那間,整座觀星台的星圖驟然扭曲,萬千星辰如受敕令,在虛空中重新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