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眉頭微皺:“公子何出此言?”
贏子夜起身踱步,語氣隨意,卻字字如刀:
“諸子百家,其心各異——”
“儒家欲複周禮,墨家暗中抗秦,道家冷眼旁觀。”
“六國餘孽蟄伏待發,關中氏族隻顧眼前利益。”
“北疆匈奴虎視眈眈,百越之地尚未歸心……”
他轉身直視蕭何,“你這套懷柔之策,現在用,隻會讓那些暗處的豺狼以為…”
“大秦怕了。”
蕭何瞳孔驟縮!!!
他原以為這位六公子,最擅長的是借勢打勢。
卻不想對方眼光如此毒辣,對大勢的把握竟比自己更深一層!
他略一沉吟,指尖在案幾上輕點,聲音不急不緩:“公子所言極是。”
“然下官以為,殺伐雖可立威,卻難收長遠之效。”
他目光炯炯,繼續道:“六國遺族盤踞地方百年,根深蒂固。”
“若一味以殺止殺,恐激起更烈反抗。”
“不若——”
“分而化之。”
贏子夜雙目一眯,問道:“怎麼個化法?”
“燕趙世仇,楚齊相輕。”
“可先拉攏弱族,孤立強族。”
“以利誘之,以勢迫之。”
“待其分化,再逐個擊破。”
蕭何理清脈絡,條理分明:“如此,既能削弱反抗之力,又可避免天下人非議公子殘暴。”
贏子夜聽完,忽然輕笑一聲。
他隨手抓起一枚青銅棋子,在指尖翻轉:“你這策略,用在太平年月自是上選。”
棋子“嗒”地落在六國位置:
“但如今——”
又一顆黑子重重壓在棋局中央。
“諸子百家暗中串聯,六國餘孽蠢蠢欲動。”
“北疆匈奴頻頻擾邊,南越蠻夷伺機作亂。”
他抬眸,眼中鋒芒畢露:
“大秦剛剛一統,需要的不是溫水煮蛙,而是一把火——”
“燒儘所有心懷不軌者的妄想!!”
蕭何呼吸一滯。
“公子明鑒。”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著恍然之色,“那依公子之見……”
贏子夜懶洋洋地坐回軟榻:
“先殺人,再講理。”
短短六字,卻讓蕭何脊背發寒!!
他猛然意識到。
眼前這位看似散漫的公子,心中的棋局竟鋪得如此之大!
“不過……”
贏子夜忽然話鋒一轉,指尖點了點蕭何的竹簡。
“你這裡麵有句話倒是很對……”
“民之所急,在生不在死。”
他眯起眼,“等該殺的人殺完了,你這套…或許能用。”
蕭何心中巨震!!!
他終於明白贏子夜的謀劃!
先以鐵血手段震懾四方,待天下真正歸心,再行仁政。
如此剛柔並濟,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
“下官……受教了。”
蕭何深深一揖,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緊接著,隻見贏子夜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插在青石地麵下的定秦劍。
劍身映著火光,泛出冷冽的寒芒。
他抬眸看向蕭何,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蕭何,你可知本公子已接下勸說六國貴族歸秦一事?”
蕭何微微頷首,神色凝重:
“下官已有所耳聞。”
他略一沉吟,終究還是直言勸諫:
“公子,恕下官直言,此事……實為險棋。”
“哦?”
贏子夜眉梢微挑,示意他繼續。
蕭何深吸一口氣:
“若功成,六國遺族必恨公子入骨,天下人皆會罵公子手段酷烈。”
“若失敗,陛下震怒,朝臣攻訐,公子將進退兩難。”
他目光誠懇,“此事實乃吃力不討好,公子何必自陷險境?”
贏子夜聞言,忽然低笑出聲。
他緩緩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處鹹陽宮的輪廓,聲音低沉而有力:
“因為…”
“本公子要立威。”
蕭何一怔。
贏子夜轉過身,目光如炬:
“朝堂之上,長公子有儒家擁躉,十八弟有趙高扶持。”
“而我呢?”
他輕笑一聲,“一個閒散公子,憑什麼讓天下人記住?”
他手指撫過定秦劍的劍鋒,走回案前。
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卻渾不在意:
“六國貴族不服?那就殺到他們服!”
“天下人罵我暴虐?那就讓他們怕到不敢開口!!!”
蕭何心頭劇震!
他這才明白,贏子夜根本不在乎什麼罵名。
他要的,是讓所有人記住。
大秦除了仁厚的長公子、受寵的十八公子,還有一位手段狠辣、卻能讓天下人噤聲的六公子!
贏子夜忽然將定秦劍推向蕭何:
“今日…本公子給你一個機會。”
“你可願執此劍,代本公子推行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