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可好?”
公輸仇瞳孔驟縮,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緊。
“公子何必明知故問。”
他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
“自祖師爺敗於墨翟之手,我公輸家……”
“一直被壓著打。”
贏子夜接過話頭,輕笑著起身。
他緩步走到公輸仇麵前,明明比對方隻高出半個頭,卻給人一種山嶽傾軋般的壓迫感。
“機關朱雀不如木鳶靈巧,破土三郎敵不過非攻變化……”
每說一句,公輸仇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堂堂霸道機關術,竟被墨家那些守舊之徒,壓了百年。”
“砰!”
公輸仇一拳砸在案幾上,眼中血絲密布:“六公子今日,是來羞辱老夫的麼?”
贏子夜卻笑了。
他袖袍一甩,一卷泛著金屬光澤的陣圖“唰”地展開在公輸仇麵前!
“這是……”
公輸仇的呼吸瞬間停滯。
陣圖上密密麻麻的機關構造,果然是他夢寐以求之物!
那些精妙絕倫的齒輪咬合方式,那些前所未見的動力傳導設計……
之前他在趙戈蒼手中所見到的那枚“天機輪”。
不過是這陣圖中…最常見的一種構件!!
“看懂這個,你便能看懂墨家機關城的核心構造。”
贏子夜的聲音如魔鬼低語,“以及…破解之法。”
公輸仇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陣圖,仿佛在觸碰絕世珍寶!
他渾濁的老眼突然泛起淚光。
“為什麼……”
“因為本公子,最討厭守舊之人。”
贏子夜俯身,在公輸仇耳邊輕聲道:“墨家矩子不是常說‘兼愛非攻’麼?”
他冷笑,“那本公子就讓他們看看……”
“什麼叫真正的霸道!!!”
公輸仇猛地抬頭!
在這個年輕人眼中,他看到了比自己還要熾烈的野心,比深淵還要深邃的城府!
“咚!”
這位機關大師重重跪地,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
“公輸仇,願為公子效死!”
贏子夜滿意地頷首,隨手拋出一枚暗河令牌:“府西有座廢棄的鑄劍坊,從現在起……”
“它就是你的了。”
當公輸仇捧著陣圖退出密室時,趙弋蒼注意到,這個向來陰鷙的老者,眼中竟閃爍著年輕人般的狂熱光芒!!
緊接著,密室內重歸寂靜。
贏子夜懶洋洋地倚回軟榻,隨手抓起一顆蜜餞丟進嘴裡,嚼得津津有味。
趙弋蒼上前一步,抱拳沉聲道:
“公子,屬下沿途聯絡的軍中舊部,皆已入冊。”
“哦?”
贏子夜眼皮都沒抬,漫不經心地問,“多少人?”
“五十七人,皆是百戰悍卒,因軍功不顯或得罪權貴,被排擠出軍伍。”
“嘖,軍功爵製已經爛透了,真是埋沒人才。”
贏子夜嗤笑一聲,“人呢?”
“為避免鹹陽耳目,屬下將他們安置在城外山林之中。”
贏子夜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走吧,去看看。”
……
鹹陽城外,山林深處。
夜色如墨,林間霧氣彌漫。
五十餘名暗河死士靜立如鬆,玄色勁裝緊貼身軀,麵上皆覆著黑鐵麵具,隻露出一雙雙冰冷如刀的眼睛。
他們腰佩短刃,背負弩箭,氣息內斂,卻隱隱透出一股肅殺之意!
贏子夜懶散地靠在一棵老樹下,目光隨意地掃過眾人。
“不錯,看著挺唬人。”
他含糊不清地評價道。
趙弋蒼立於一旁,沉聲喝道:“拜見公子!”
“唰——!”
五十餘人單膝跪地,動作整齊劃一,卻無半點聲響。
贏子夜擺了擺手,懶洋洋道:“行了,都起來吧。”
眾人起身,依舊沉默如鐵。
贏子夜打了個哈欠,慢悠悠道:
“你們這些人,在軍中不得誌,被排擠,被冷落,甚至被構陷……。”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不過,從今日起,你們不再是棄卒。”
“而是本公子的刀!!”
林間風聲驟緊,似有無形殺意掠過!
贏子夜隨手從袖中抽出一卷竹簡,丟給趙弋蒼。
“蕭何即將持天子劍,代本公子遣六國貴族入鹹陽。”
“你們……”
他眯了眯眼,語氣依舊散漫,卻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意。
“暗中護著他,若有人敢動他一根毫毛。”
“殺!”
“諾!!!”
五十七名暗河死士齊聲低喝,聲如悶雷,卻又瞬間歸於沉寂。
贏子夜滿意地點點頭,伸了個懶腰,轉身往林外走去。
“走了,回去睡覺。”
趙弋蒼跟上,低聲道:“公子,是否再增派些人手?”
“六國餘孽中不乏高手。”
贏子夜頭也不回,懶散地揮了揮手。
“怕什麼?蕭何若是連這點風浪都扛不住…”
他輕笑一聲。
“那也不配執天子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