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洗刷著丹墀上的血跡。
贏子夜站在簷下,看雨幕中倉皇逃竄的儒生們像一群落湯雞。
李斯悄無聲地出現在他身後。
“六公子,整飭百家學說,咱們要先從儒家開刀嗎?”
贏子夜摩挲著從殿內案幾上順來的儒家玉牌,忽然輕笑出聲。
“不必了。”
“經此一役……”
他望向麒麟殿內那個高大的帝影。
“這朝堂上…再無人敢質疑父皇的意誌!”
一道閃電劈開烏雲,照亮少年公子幽深的眼眸。
那裡麵跳動的,是比雷霆更可怕的東西。
半柱香後。
章台宮。
宮門在贏子夜麵前緩緩開啟。
九重玉階之上,始皇帝的身影如一座黑鐵澆鑄的山嶽。
玄色帝袍垂落龍台,十二冕旒的陰影遮住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
唯有腰間定秦劍的寒光刺破昏暗,在丹墀上投下森冷的光斑。
“兒臣參見父皇。”
贏子夜單膝觸地時,聽見自己的心跳與殿角銅漏聲重合。
龍涎香混著鐵鏽味鑽入鼻腔。
那是帝王身上特有的氣息。
“上前。”
祖龍的聲音像磨砂青銅,粗糲中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贏子夜踏上玉階的刹那,忽覺袖中的青銅匣微微發燙。
當他停在第七階時,恰好能看見父皇指節上那道橫貫掌紋的傷疤!
當年隨軍征戰時留下的印記。
“你在墨家機關城…”
始皇帝突然抬手。
侍從們如潮水般退出殿外,沉重的宮門閉合聲像巨獸合攏獠牙。
“找到了什麼?”
贏子夜卻早有準備,從懷中取出一方青銅匣。
機括轉動聲在寂靜的大殿裡格外清晰。
當盒匣投影出的星圖映照在穹頂時,祖龍的瞳孔微微收縮!
“蒼龍七宿?”
他的指尖,輕叩龍案。
案麵突然陷下去一方暗格。
贏子夜看見七個凹槽中靜靜躺著四個寶盒:
秦盒刻玄鳥,齊盒鑄蟠螭,燕盒鑲隕鐵,魏盒嵌明珠。
每個盒縫都滲著暗紅,像是被血浸透的千年古物!
“據兒臣猜測……”
贏子夜故意停頓。
看著父皇撫過定秦劍鞘的手背暴起青筋。
“楚盒目前應該在那個項氏少主手中。”
穹頂星圖突然劇烈閃爍!!
將祖龍的麵容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贏子夜注意到父皇左眼瞳孔泛起詭異的金色。
那是服用過陰陽家丹藥的痕跡。
“韓非當年獻韓盒時……”
始皇帝突然掀開袖口,露出手腕上的黑色紋路。
“說過七個寶盒需以王室血脈開啟。”
他冷笑一聲。
“可惜他至死都不知,朕要的不是盒中之物……”
“而是集齊它。”
殿外驚雷炸響。
閃電透過窗欞,將龍台照得慘白!
贏子夜這才看清父皇案頭攤開的帛書!
上麵畫著七盒拚合後的形狀,竟與傳說中軒轅劍的劍格分毫不差。
“章邯。”
祖龍輕喚。
陰影中立刻浮現出一張堅毅凝肅的臉。
“楚南公近日可還安分?”
章邯彎腰時,甲胄扣碰出輕響。
“那老東西仍在東郡觀測星象,隻是……”
他偷瞄贏子夜一眼。
“上月曾與項梁密會。”
贏子夜袖中的手突然握緊!
他的情報網還未曾提及此事,看來…父皇的眼線竟比暗河更深入楚地。
抬頭時,正撞上父皇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他!!!
“子夜。”
始皇帝突然拋來一物。
贏子夜接住時掌心一痛!
是半塊虎符。
“黃金火騎兵隨你調遣。”
祖龍起身時,帝袍下擺掃過案上寶盒,發出金玉相擊的脆響。
“朕要楚盒在重陽節前…回到鹹陽!”
“兒臣領命。”
贏子夜將虎符按進腰間玉帶。
“隻是項氏一族若勾結農家……”
始皇帝突然按住定秦劍柄。
劍身出鞘三寸的錚鳴聲,讓贏子夜的後半句話凍結在喉間!!
穹頂星圖中,代表楚地的方位突然血光大盛。
“殺。”
祖龍吐出的這個字帶著血腥氣!!!
“項燕的孫子…該去陪他祖父了。”
“退下吧。”
始皇帝轉身時,帝袍上的金線暗紋幻化成一條吞尾龍。
“之後,章邯會告訴你韓盒的線索。”
……
走出章台宮時,暴雨已停。
贏子夜站在玉階上俯瞰鹹陽,發現自己的玄色蟒袍竟與父皇的帝袍是同樣深淺。
摩挲著虎符上的齒痕,他忽然輕笑出聲,一把將銅管捏成齏粉!
“該去會會那位…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