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中,張良把玩著腰間玉佩,眼神漸冷:
“或者……是在警告。”
他指向密報末尾一行小字:
近日有流沙刺客出沒桑海。
顏路輕輕合上《論語》,紙頁相觸的沙沙聲此刻聽來格外刺耳:
“這位六公子……比我們想象的更危險。”
暴雨衝刷著“小聖賢莊”的匾額,多日塵氣,轉眼就被衝進幽深的海裡。
……
與此同時。
六公子府。
贏子夜立於書房窗前,指尖撚著一片飄落的梧桐葉。
公孫墨玄無聲跪伏在陰影處,手中密報在燭火映照下泛著幽光。
“念。”
“諾。”
公孫墨玄展開第一份絹書。
“民間反應激烈。”
“邯鄲城有老儒當街痛哭,散儘家財購紙贈學子。”
“臨淄郡童謠傳唱‘六公子造紙,寒門登青雲’。”
“楚地甚至有農戶焚香祭祖,言稱贏姓當興!”
贏子夜嘴角微揚,葉片在指間翻轉:
“繼續。”
“諸子百家震動。”
公孫墨玄聲音壓低,“名家公孫龍派弟子攜《白馬論》入鹹陽!”
“數術家陳郢願獻《秘算》全本。”
“就連一向清高的方技家,都獻上了煉丹秘方……”
“砰!”
梧桐葉突然被捏碎。
贏子夜轉身時眼中寒芒乍現:
“第二份。”
公孫墨玄喉結滾動,展開另一卷染血的密報:
“三日前,中尉楊樛‘突發惡疾’,接任者是趙氏門客。”
“宮門值守衛尉周勃調任之後,新官乃孟氏姻親。”
“更有七名郡守近日頻繁更換親衛……”
“好一招偷天換日。”
贏子夜突然冷笑,從案幾暗格取出一方棋盤。
黑子已悄然包圍半壁江山,而白子看似散落,實則暗藏殺機。
公孫墨玄額頭沁汗:
“屬下已命暗河‘夜梟’十二人盯死這些新官。其中三人……”
他做了個抹喉的動作。
贏子夜執起一枚白子,輕輕落在棋盤天元:
“讓他們換。”
棋子敲擊的脆響在靜夜中格外刺耳。
“正好看看,哪些蛀蟲急著往網裡鑽。”
窗外忽然雷聲大作。
贏子夜踱至窗下,暴雨打濕了他的玄色衣袍:
“傳令章邯,驪山大營即日起‘修繕兵器’,所有士卒不得擅離。”
一道閃電劈落,照亮贏子夜唇邊冰冷的笑意。
公孫墨玄這才發現,棋盤上的白子不知何時已連成一條大龍,正對著黑子的咽喉處虎視眈眈。
緊接著。
蕭何疾步踏入書房,衣袍下擺還沾著夜露。
他懷中抱著的案卷堆得老高,最上麵幾卷已經泛黃起皺,顯然被反複翻閱過多次。
“殿下!”
蕭何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
“查到了!”
贏子夜緩緩坐下,擦拭案幾邊放著的天子劍,劍鋒映出他微眯的雙眸:
“說。”
“自孝公年間起,關中二十六樁大案皆有氏族插手。”
蕭何快速展開最上麵一卷,
“隴西孟氏強占礦脈,南陽趙氏私鑄錢幣,三川尉氏——”
“夠了。”
贏子夜突然歸劍入鞘,金屬摩擦聲刺得蕭何耳膜生疼,
“既然查實,全部拿下。”
蕭何正要領命,卻見贏子夜從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
“把這個交給蒙恬。”
密信入手沉甸甸的,蕭何摸出裡麵似有硬物。
他剛要詢問,贏子夜已經背過身去:
“記住,出了這個門,你仍是‘病愈複職’的蕭禦史。”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贏子夜半邊側臉。
蕭何突然明白了什麼,將密信貼身藏好:
“臣……這就去。”
贏子夜指尖輕叩案幾,節奏與遠處雷聲詭異地重合:
“蕭何。”
已經走到門口的蕭何頓住腳步。
“你兒子今年六歲了吧?”
贏子夜的聲音輕得像在閒聊,
“該開蒙了。”
蕭何背影一僵,隨即深深拜下:“臣……謝殿下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