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念踏入廳內時,聖王劍穗無風自動。
這位儒家掌門麵色凝重,眼角餘光掃過滿廳肅殺之氣,拱手行禮的姿勢卻紋絲不動。
聖王劍穗垂落如僵死的蛇。
“六公子遇刺,實乃小聖賢莊失察之過。”
他的聲音沉重如鐵,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儒家願領責罰。”
顏路緊隨其後行禮,含光劍佩反常地泛起漣漪。
這位素來溫潤如玉的二當家此刻麵色蒼白如紙,指尖微微發顫:
“桑海城防確有疏漏,但請公子明鑒,儒家絕無二心!”
張良最後一個上前,淩虛玉佩早已換成普通玉墜。
他看似從容地拱手,但轉動的銅板卻暴露了內心的焦灼。
“刺客膽大包天,竟敢在儒家地界行刺,此事…我小聖賢莊必徹查到底!!!”
“三位莊主多慮了。”
贏子夜突然輕笑打斷,玄色衣袖拂過案幾,帶起一陣幽冷的風。
他緩步走下主座,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廳堂裡格外清晰。
“若是追究起來,該問罪的也是桑海城防。”
伏念的劍穗突然一顫。
他沒想到贏子夜竟如此輕描淡寫,這反常的寬容比雷霆震怒更令人不安。
顏路悄悄抬眸,正對上贏子夜似笑非笑的眼神,頓時如墜冰窟。
“不過……”
贏子夜忽然轉身,月光透過窗欞,將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銀邊。
“三位既然來了,不如隨本公子看場好戲。”
他邁步向外走去,玄色衣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三位當家麵麵相覷,伏念的聖王劍突然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哀鳴,仿佛在預警著什麼。
府外,海風裹挾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遠處桑海城的方向黑壓壓的一片,隱約有著肅殺氣氛。
贏子夜負手而立,眺望著那片血色夜空,嘴角噙著莫測的笑意。
“公子,這是……”
張良忍不住開口,銅板在掌心轉得飛快。
贏子夜頭也不回:
“我的人,今夜要清剿六國餘孽。”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隻是在談論今晚的月色。
“朱家賭坊、漕幫碼頭、城南茶肆……”
“所有藏汙納垢之處,今夜都會清洗乾淨。”
伏念渾身一僵。
他當然知道那些地方藏著什麼人——
有與儒家暗通款曲的墨家弟子,有他默許庇護的六國遺民!!
聖王劍突然變得重若千鈞,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看那邊。”
贏子夜忽然抬手指向海岸。
隻見噬牙獄方向藍光衝天,劍氣縱橫!!
那是曉夢的秋驪劍光在吞吐劍氣!
“天宗掌門親自清理門戶,倒是省了本公子不少功夫。”
顏路的含光劍佩突然結出一層薄冰。
他想起前日還與人宗弟子論道的場景,那些人今夜恐怕……
“報——!”
黑甲侍衛疾奔而來,單膝跪地。
“盜蹠已入彀中,正被逼向斷崖!”
贏子夜笑意更深:
“三位莊主可要同往一觀?”
他不等回答,已邁步向前。
玄色衣袍掃過石階,所過之處竟凝結出細密的霜花。
伏念硬著頭皮跟上,聖王劍在鞘中不安地震顫。
張良的銅板突然停轉,他敏銳地注意到,贏子夜行進的方向根本不是斷崖,而是……小聖賢莊!
“說起來……”
贏子夜忽然駐足,回頭看向三人,月光下的眼眸深不見底。
“本公子倒是很好奇,儒家藏書樓裡那些用六國文字抄錄的典籍……都處理乾淨了嗎?”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下。
伏念的劍穗瞬間僵直,顏路踉蹌後退半步,張良的銅板“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滾落到贏子夜腳邊。
贏子夜俯身拾起銅板,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的“吉”字,忽然輕笑一聲:
“有意思。”
他隨手一拋,銅板在空中劃出弧線,落入遠處的黑暗中。
“看來今晚……未必是吉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