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蕭何府邸燈火通明。
廳堂內擺著數十張案幾,諸子百家代表分列而坐。
蕭何身著青色官袍,手持青銅酒樽站在主位前,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
“諸位遠道而來,蕭某代六公子敬諸位一杯。”
酒樽高舉,卻隻有零星幾人響應。
名家公孫玲瓏搖著孔雀羽扇,陰陽怪氣道:
“喲,六公子好大的架子,連麵都不露?”
蕭何笑容不變:
“公子日理萬機,特命蕭某先行與諸位商議。”
他放下酒樽,環視眾人。
“今日有三事相商。”
“其一,諸子百家之學入帝宮之學,乃千古盛事。”
蕭何聲音漸亮。
“典籍得以永久保存,學說得以世代傳承,更可惠及天下學子……”
雜家許慎冷笑打斷:
“說得好聽!不就是想將我們一網打儘?”
廳內頓時一片嘩然。
醫家淳於意拍案而起:
“我醫家救死扶傷之術,豈能淪為朝廷工具?”
“淳於先生此言差矣。”
蕭何不慌不忙。
“醫者仁心,若能借朝廷之力廣傳天下,豈非美事?”
淳於意一怔,竟無言以對。
幾名醫家弟子交頭接耳,眼中閃過意動之色。
“其二。”
蕭何提高聲調。
“科舉製將以百家之學為基礎,凡通過考核者,皆可入朝為官!”
他特意頓了頓。
“不論出身,唯才是舉!”
這句話如同驚雷,震得眾人神色各異。
農家幾個年輕弟子眼睛一亮,而儒家幾位老儒則麵色陰沉。
張良把玩著手中銅板,忽然輕笑:
“蕭大人,這是要我們賣學求榮啊?”
“三莊主言重了。”
蕭何目光炯炯。
“百家學說若能經世致用,才是對先賢最好的告慰,不是嗎?”
廳內議論聲漸起。
法家幾名弟子已經忍不住擊掌叫好,而兵家代表則冷眼旁觀。
“其三。”
蕭何突然肅容,廳內頓時安靜。
“便是商討祛除百家之學中的……無用之物。”
“荒謬!”
許慎猛地站起,胡須直顫。
“我雜家包羅萬象,何來無用之說?”
公孫玲瓏也尖聲道:
“名家‘白馬非馬’乃千古名辯,難道也是糟粕?”
蕭何任由喧嘩持續片刻,突然將酒樽重重放在案幾上。
“砰”的一聲悶響,所有人不約而同噤聲。
“諸位似乎還沒弄清楚。”
蕭何臉上笑容儘褪,聲音冷如寒鐵。
“不是你們認為,而是公子認為。”
這句話如同一盆冰水澆下!!
淳於意臉色煞白:“蕭大人此話何意?”
“意思很簡單。”
蕭何緩緩斟滿一杯酒。
“今日請諸位來,是給百家一個機會,若覺得難以抉擇……”
他舉杯一飲而儘。
“本官可以代勞。隻不過……”
酒杯重重落下。
“若由本官決定,怕是有些學說,就要從此除名了。”
廳內死一般寂靜。
張良的銅板停在指尖,公孫玲瓏的羽扇僵在半空,連最桀驁的許慎也瞪大了眼睛。
角落裡,一名兵家小弟子突然小聲嘀咕:
“那還不如不來……”
“不來?”
蕭何耳尖地捕捉到這句話,忽然笑了。
“諸位以為,你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夜風穿堂而過,吹得燭火劇烈搖晃。
牆上眾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扭曲變形,如同此刻他們複雜的心緒。
許慎突然起身,袖中竹簡嘩啦作響:
“既如此,何必假惺惺設宴?直接派兵來抄家便是!”
“許先生稍安勿躁。”
蕭何又恢複了和煦的表情。
“公子仁厚,才給諸位這個機會。否則……”
他意味深長地掃視眾人。
“以墨家為例。”
這兩個字讓所有人脊背一涼。
墨家機關城的慘狀,至今仍是百家心中最深的恐懼。
“三日期限。”
蕭何豎起三根手指。
“諸位好好想想,哪些該留,哪些該去。”
他忽然壓低聲音。
“彆忘了,農家十萬弟子,儒家三千門徒,還有名家、雜家、兵家、醫家……”
“這些人的性命,可都係於諸位一念之間。”
張良手中的銅板突然“叮”的一聲掉在地上。
這清脆的聲響,在死寂的廳堂內顯得格外刺耳。
蕭何俯身拾起銅板,輕輕放回張良麵前:
“三莊主,儒家最重‘識時務者為俊傑’,不是嗎?”
張良抬頭,與蕭何四目相對。
片刻後,他忽然笑了:
“蕭大人好口才,良……受教了。”
蕭何滿意地點頭,再次舉起酒樽:“那麼,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這一次,所有人都舉起了酒杯,隻是有些人手抖得厲害,酒水灑了滿案。
燭光下,每個人的表情都晦暗不明,仿佛戴上了一層無形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