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公子府。
燭火幽暗,殿內一片死寂。
胡亥赤足斜臥在榻上,指尖捏著一隻青銅蜘蛛,輕輕一掰,蜘蛛的腿便“哢”地斷裂。
他歪著頭,異色雙瞳在燭光下泛著妖異的光,嘴角噙著一絲甜膩的笑,仿佛隻是在玩一件微不足道的玩具。
此刻。
趙高垂首立在陰影處,蒼白的麵容被燭火映得陰晴不定,聲音尖細如毒蛇吐信。
“公子,陛下已起疑心,羅網近期不宜再動。”
胡亥咯咯笑起來,笑聲清脆如鈴,卻讓人毛骨悚然。
“老師這是怕了?”
趙高袖中的手指微微顫抖,麵上卻不動聲色。
“老奴隻是為公子計議長遠。”
“長遠?”
胡亥突然蹦跳著湊近趙高,呼吸噴在他臉上,甜膩的嗓音裡裹著刀鋒。
“父皇要修枝,老師就急著斷尾求生,真是忠心呢~”
趙高額頭滲出冷汗,深深低頭。
“公子明鑒,老奴絕無二心。”
胡亥後退一步,赤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異色雙瞳微微收縮。
“罷了,既然羅網不能動,那就不動。”
他轉身走向窗邊,月光為他單薄的身影鍍上銀邊。
“不過……百越那邊,可不能耽擱。”
趙高一怔。
“公子的意思是?”
胡亥背對著他,聲音輕得如同耳語。
“老師以為,我真會把所有籌碼都押在那群蠻子身上?”
窗外一陣夜風卷入,燭火劇烈搖晃,胡亥的影子投在牆上,扭曲如惡鬼。
趙高沉默片刻,低聲道。
“若公子另有安排,老奴願效犬馬之勞。”
胡亥輕輕笑了,笑聲天真無邪。
“老師還是專心應付父皇吧,這些小事……不勞費心。”
趙高深深一拜,退出了大殿。
……
待殿門關閉,胡亥的笑容驟然消失。
他緩緩抬手,指尖結了一個詭異的手印,若是星魂在此,定會駭然失色。
這正是陰陽家禁術“魂噬”的起手式。
“出來。”
他輕聲道。
殿內陰影處,三道身影無聲浮現,全身籠罩在黑袍中,連呼吸都幾不可聞。
他們跪伏在地,如同三道沒有生命的影子。
胡亥歪著頭,異色雙瞳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百越那邊,該動手了。”
為首的黑影微微抬頭,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眼中沒有瞳仁,隻有一片混沌的灰白。
“扶蘇……必須死!!!”
胡亥的聲音甜膩如蜜。
“記住,彆讓他死得太痛快。”
黑影無聲叩首,身形如煙消散。
……
夜色如墨。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碾過官道的塵土,車輪聲淹沒在蟲鳴之中。
贏子夜斜倚在車廂內,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玄色衣袍上的暗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少司命跪坐在他對麵,紫色麵紗隨風輕拂,一雙清冷的眸子透過窗欞望向遠處起伏的山影。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短劍,劍鞘上纏繞的藤蔓紋路在黑暗中泛著幽光。
“擔心?”
贏子夜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幾分慵懶。
少司命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麵紗下的唇角微微抿起,卻終究沒有出聲。
車簾微動,曉夢的身影如一片落葉般飄入車廂。
她盤膝而坐,拂塵橫擱膝上,清麗的麵容上看不出喜怒。
“再往前三裡就是農家地界。”
她淡淡道。
“田虎的人已經在山口設了暗哨。”
贏子夜輕笑一聲。
“看來我們的田二當家很謹慎啊。”
曉夢瞥了他一眼。
“你帶著陰陽家的天才長老和天宗掌門夜闖農家,若被發現了……”
“那就殺光。”
少司命突然開口,聲音清冷如冰。
她指尖掠過劍柄,一抹寒光在袖中若隱若現。
車廂內一時寂靜。
贏子夜的目光在兩位女子之間轉了轉,忽然笑出聲來。
“夫人這般護短,為夫甚是欣慰。”
少司命彆過臉去,耳尖卻微微泛紅。
曉夢冷哼一聲。
“油嘴滑舌。”
馬車忽然顛簸了一下,贏子夜順勢扶住少司命的肩膀。
她沒有躲開,反而是順勢變得嬌軟。
曉夢彆過臉去,拂塵上的銀絲無風自動。
“到了。”
車夫壓低的聲音從簾外傳來。
贏子夜掀開車簾,遠處大澤山的輪廓在月色下如同蟄伏的巨獸。
他眯起眼睛,輕聲道。
“好戲……要開場了。”
少司命無聲地站到他身側,衣袂飄飛間帶起淡淡的幽香。
曉夢拂塵一甩,率先躍下馬車,白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