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我母親,都是羅網的棋子。”
田言的聲音終於出現一絲波動,“而現在,我要讓下棋的人血債血償。”
魏芊芊的手指死死掐進竹簡,“可贏子夜也是秦…”
“但他不是羅網。”
田言突然單膝跪地,驚鯢劍橫置於前,“魏姑娘,天下一統已成定局,我們能做的,就是讓這場變革少流些血。”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
梅三娘默默取來銅鏡,鏡中映出魏芊芊憔悴的麵容。
哪裡還有半分當年大梁城裡金枝玉葉的模樣?!
“我…”
魏芊芊的眼淚終於落下,“我該恨誰…”
田言起身,將一瓶藥放在桌上,“恨該恨的人,活自己的命。”
她轉身走向門口,“之後,贏子夜要見你,在這之前…”
她頓了頓,沒有回頭,“想想你父親臨終時,最希望你成為什麼樣的人。”
房門輕輕關上。
梅三娘顫抖著給魏芊芊包紮傷口,卻發現公主的手心裡緊緊攥著那塊玉佩,鮮血…順著玉佩邊緣滴落。
田言推開房門,夜風裹著庭院裡的梧桐葉撲麵而來。
她腳步猛地一頓。
贏子夜正負手立在廊下,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觸到她的腳尖。
“公子…”
她下意識按住驚鯢劍柄,卻見贏子夜身後還立著數道身影。
少司命的紫紗在風中輕揚,趙弋蒼的鐵麵具泛著冷光,更遠處還有幾個暗河殺手模樣的黑影。
“我會勸說她。”
田言喉頭發緊,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絕不會危害大秦。”
贏子夜指尖撚著一片梧桐葉,聞言輕輕頷首,“做的不錯。”
葉片在他指間碎成細屑,“接下來,就無須你來了。”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下。
田言瞳孔微縮,卻見贏子夜已轉身離去,玄色衣袍掃過石階上的落葉,發出沙沙聲響。
少司命緩步上前,三片青葉無聲地懸浮在田言麵前,“東皇閣下會見她。”
“什麼時候…”
田言聲音發澀。
“現在。”
少司命紫眸如水,卻讓人看不出情緒。
贏子夜低聲對著少司命說道:“夫人也請將楚南公的預言…原原本本的傳訊給東皇閣下。”
遠處傳來車輪碾過青石的聲響。
田言這才注意到,庭院角落裡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青銅馬車。
車簾上繡著星月圖案,拉車的竟是兩匹通體雪白的鹿。
趙弋蒼突然開口,鐵麵具下的聲音悶如雷鳴,“驚鯢大人,請回。”
田言的手在袖中顫抖,驚鯢劍上的魏字銘文硌得掌心生疼。
她最後看了眼西廂房的窗戶——
那裡映出魏芊芊模糊的身影,正被梅三娘扶著坐起。
“屬下…告退。”
她低頭行禮的瞬間,一片梧桐葉飄落在肩頭。
贏子夜的聲音隨風飄來,“田姑娘,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
當田言再抬頭時,庭院已空無一人!
隻有那輛青銅馬車正緩緩駛出大門,車轍在青石板上留下兩道泛著熒光的痕跡。
牆角陰影處,一隻紅眼烏鴉突然振翅飛起,爪子上纏著的蛛絲在月光下一閃而逝!
……
靈渠古道,暮色漸沉。
押送糧草的秦軍隊伍正沿著狹窄的山道緩緩前行,車輪碾過石板發出的吱呀聲在山穀間回蕩。
領隊的校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突然抬手示意隊伍停下。
“不對勁…”
他皺眉望向兩側山崖,“鳥叫聲沒了。”
話音剛落,山道拐角處踉蹌著走出幾個身影。
那是本該在前方探路的斥候。
此刻他們鎧甲歪斜,走路的姿勢怪異得如同提線木偶。
“老趙?”
校尉策馬上前,突然瞳孔驟縮!!
斥候的脖頸以不正常的角度歪斜著,嘴角滲出黑血,而他們的眼睛…
竟然泛著詭異的綠光!
“敵襲!列陣!”
校尉的吼聲未落,山崖上突然滾落無數碎石。
數十名“秦軍”從岩縫中爬出,他們有的胸口插著斷箭,有的半邊臉已經腐爛,卻都揮舞著兵器撲來!
“是屍傀!”
副將一刀劈開撲來的活屍,黑血濺在糧車上滋滋作響,“保護糧車!”
箭雨從山頂傾瀉而下,但中箭的活屍隻是晃了晃,又繼續前進。
一個斷了腿的屍傀竟爬上車轅,一口咬住馭手的小腿。
慘叫聲中,那馭手的皮膚迅速變黑,眼白也開始泛綠…
“砍頭!必須砍頭!!”
校尉揮劍斬下屍傀頭顱,卻見脖頸斷口處爬出密密麻麻的紅色線蟲,“媽的!是血線蠱!”
糧隊瞬間大亂。
受驚的馬匹拖著燃燒的糧車衝進山澗,活屍趁機撲入陣中。
校尉帶著親衛死守最後三輛糧車,看著朝夕相處的弟兄們一個個變成行屍走肉,虎目通紅。
“點火!寧可燒了也不能給他們!”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支淬毒的弩箭穿透咽喉,箭尾係著的蛛網狀絲線正隨風飄動!
不是羅網。
而是十八公子,胡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