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下一卷染血的竹簡,“有人在會稽打著昌平君後人的旗號,已經聚集了三千人馬。”
項羽猛地抬頭,重瞳中閃過一絲厲芒:“昌平君?”
他五指收攏,竹簡在掌中碎成齏粉!
“那個老狐狸二十年前就死在鹹陽了,哪來的後人?”
英布突然冷笑一聲,手指蘸著酒水在案幾上畫了條蜿蜒的線:“是不是真貨不重要,重要的是……”
酒線突然斷開,水珠濺在象征楚地的區域。
“這些人正斷在我們的糧道上。”
帳內霎時死寂!
範增的龜甲在火盆旁發出細微的炸裂聲。
老謀士閉目不語,卻將一枚黑子重重按在棋盤上。
“查。”
項羽的聲音低沉如雷,震得帳頂灰塵簌簌落下,“龍且帶騰龍騎去會稽,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
“若是真的呢?”
英布突然打斷,獨眼在火光下泛著冷光。
他緩緩起身,腰間雙斧碰撞出沉悶的聲響:“昌平君當年若是有個幼子被項燕將軍送出鹹陽,那這楚國王室血脈…可就不止少主這一家了。”
他故意拖長聲調,看著項羽太陽穴暴起的青筋。
“放屁!”
龍且大聲反駁:“項氏才是正統!當年巨鹿之戰——”
“正統?”
英布嗤笑著轉動斧柄,“老百姓可不管這些。他們隻認楚國王室這塊招牌。”
他突然逼近項羽,壓低聲音:“少主是要俯首稱臣,還是……”
斧刃無聲出鞘半寸,寒光映在兩人之間。
項羽重瞳驟縮!
帳外,忽然傳來戰馬嘶鳴,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殺意。
他伸手按住英布的斧柄,青銅護腕與鐵器摩擦出刺耳聲響:“你讓我殺同族?”
“是清理門戶。”
英布不退反進,獨眼裡閃著毒蛇般的冷光。
“項梁將軍怎麼死的?”
“不就是被那些所謂的‘王室’出賣?”
他猛地抽回戰斧,劈碎案幾一角!!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範增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枯瘦的手指將棋盤上的黑子推倒一片。
項羽轉頭看去,隻見老軍師抬起那雙渾濁的眼睛,緩緩開口:“夜長…夢多”。
沉默如潮水般漫過軍帳!
火盆裡的炭火漸漸暗下去,映得項羽半邊臉如青銅雕像。
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裡帶著金鐵交鳴的震顫。
“龍且。”
“末將在!”
銀甲將領單膝跪地。
“你明日照常去會稽。”
項羽解下腰間玉佩扔給他,“帶上這個,就說項氏願與王室共襄盛舉。”
龍且愕然抬頭,卻見少主重瞳中燃燒著駭人的火焰!
英布咧嘴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齒。
他慢條斯理地擦拭斧刃:“我帶雷豹營走小道,聽說會稽城南有片亂葬崗。”
斧麵突然映出他扭曲的笑容,“最適合清理門戶!”
項羽抓起酒壇仰頭痛飲,琥珀色的液體順著脖頸流進鎧甲。
酒壇砸碎在範增腳邊時,他轉身按住英布的肩膀,力道大得能讓常人骨骼碎裂:“記住——”
血腥氣隨著吐息噴在英布臉上。
“我要親眼看到昌平君的‘後人’。”
“自然。”
英布撫胸行禮,獨眼卻瞟向帳外漆黑的夜色,“會稽城最近盜匪橫行,死個把貴族…沒有大礙。”
他故意這麼說,鎧甲上的豹紋在火光中如活物般蠕動。
……
當夜,兩匹快馬悄然離開大營。
龍且的白袍在月光下如鬼魅飄忽,英布的雷豹紋鎧甲則完全融入黑暗。
項羽獨立在轅門前,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手中虎頭刀不知何時已出鞘三寸。
範增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
“少主,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
“我知道。”
項羽突然打斷,刀鋒映出他冷硬如鐵的麵容,重瞳中似有岩漿翻滾。
“先活下來的…才是英雄。”
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仿佛亡魂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