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車府令官署。
最深處的密室。
這裡仿佛永遠浸泡在一種陰冷潮濕的黑暗中,唯有幾盞搖曳的油燈投下昏黃不定的光暈,將牆壁上扭曲的影子拉得很長。
趙高如同一隻習慣於暗處的蜘蛛,靜坐在案幾後。
蒼白修長的手指正輕輕撫過一隻剛剛飛回的信鴿的羽毛。
他從鴿腿上解下細小的竹管,取出密信,就著昏黃的燈光掃過。
那張蒼白無須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絲一切儘在掌握,冰冷詭異的笑容。
他將絹條湊近燈焰,看著它蜷曲、焦黑、化為灰燼。
“那個趙歇……已經送出去了。”
他的聲音尖細低沉,在寂靜的密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六公子和東皇太一,倒是很配合。”
陰影中,站著如同六尊沒有生命的雕像般侍立的六劍奴。
真剛那雙隱藏在麵罩後的眼睛似乎動了一下,發出低沉沙啞的聲音。
“大人,既然魚已入網,是否需要將我們掌握的,楚國餘孽項羽的些許蹤跡,也‘不經意’地泄露給暗河?”
“讓他們儘快狗咬狗,兩敗俱傷?”
趙高聞言,發出一陣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他緩緩搖頭,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
“不必……讓他們再多活幾日。”
“死之前,總得再為我們…辦完最後一件事。”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密室那厚重的門竟被人從外麵無聲地推開了一道縫隙!
一道年輕的身影帶著幾分慵懶和刻意裝出的驚訝,緩步走了進來。
來人身著華貴的錦衣,麵容俊秀,卻帶著一種被寵壞了的陰柔戾氣。
正是十八世子胡亥!
“哦?”
胡亥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目光在趙高和六劍奴身上掃過。
“看來老師……還有彆的打算啊?”
“最後一件事?”
“聽起來很有趣。”
他對這間帝國最隱秘的巢穴之一顯得輕車熟路,仿佛走進自家的後花園。
趙高對於胡亥的突然出現似乎並不意外。
他緩緩起身,微微躬身行禮,姿態恭敬,眼神卻深不見底。
“老奴參見公子。”
他走上前幾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蠱惑般的意味。
“公子可知,那科舉大典,屆時萬人彙聚,魚龍混雜,可是一個……絕佳的舞台。”
“若是在那時,發生一些令人遺憾的‘意外’,比如某位重要人物遇刺,或是考場出現駭人聽聞的舞弊大案……”
“而這所有的線索,若是最終都指向那些躲藏在陰溝裡的六國餘孽!”
“比如……楚國的項氏,您說,效果會如何?”
胡亥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閃爍著惡毒而興奮的光芒。
他幾乎能想象到那時贏子夜和李斯會如何焦頭爛額,父皇會何等震怒!
而所有的怒火,都將精準地傾瀉向那些早已該死的失敗者!
“妙啊!老師!”
胡亥撫掌輕笑,甚至親昵地拍了拍趙高的肩膀。
“如此一來,既能攪亂局麵,又能借刀殺人,還能徹底清洗那些不安分的臭蟲!”
“一石三鳥,果然是老師的手段!”
然而,下一刻,胡亥臉上的笑容驟然收斂。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帶著審視的銳利目光!
他話鋒猛地一轉,語氣變得陰森。
“不過……老師似乎還有些彆的打算,瞞著本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