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聯軍大營。
綿延十數裡,篝火通明。
卻彌漫著一股與昨日出征時截然不同的壓抑與焦躁氣氛。
中軍王帳之內。
氣氛更是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麵。
左賢王端坐在鋪著完整虎皮的主位上,麵色陰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金杯。
下方,戎族、狄族、犬戎等幾個大部族的頭目或代表,則是個個臉色難看。
有的身上還帶著傷,顯然昨夜的攻城戰讓他們損失不小。
更重要的是,士氣受挫。
“左賢王!”
一名性情火爆的戎族少酋率先忍不住,猛地站起身,他臉上有一道新鮮的刀疤,更添幾分猙獰。
“你當初可是信誓旦旦,說秦軍主力被牽製,這三座邊城空虛,我等聯軍一到,必能一鼓而下!”
“可現在呢?九原城碰得頭破血流!”
“秦人守得跟鐵桶一樣!”
“我戎族兒郎死傷慘重!”
他這話如同點燃了引線,其他部族也紛紛抱怨起來。
“就是!狄族的勇士也不是白白送死的!”
“那滾油金汁,還有城上那些不要命的秦狗……”
一個狄族長老捶著胸口,痛心疾首。
“犬戎的狼崽子們折了不少,再這麼打下去,部落裡的女人孩子誰去養活?”
犬戎首領聲音沙啞,帶著不滿。
“左賢王,我們可是衝著大單於的威名和許諾的好處來的!”
“不是來啃硬骨頭的!”
“若是久攻不下,等到秦國的援軍真的來了,到時候彆說好處,咱們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難說!”
另一個小部落的頭人憂心忡忡地道出了所有人的擔憂。
帳內一時間充滿了抱怨、質疑和恐懼的聲音。
這些部落之所以跟著匈奴乾,無非是為了劫掠財富,擴張地盤。
可沒想過要把自己的老本都賠進去,打一場看不到希望的攻堅戰。
左賢王聽著下方的喧嘩,臉色愈發難看。
但他並未立刻發作,隻是等聲音稍微小了一些,才緩緩放下金杯,目光陰鷙地掃過眾人。
“都吵什麼?!”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壓,讓帳內瞬間安靜了不少。
“區區一夜受挫,就讓你們慌成這樣?”
“忘了草原雄鷹的驕傲了嗎?”
他站起身,走到帳中央,環視眾人。
“九原城是塊硬骨頭,本王知道!”
“但你們以為,本王會打無把握之仗?”
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而冰冷的笑容。
“告訴你們,城中…早有本王布下的殺手鐧!隻是時機未到,尚未發動而已!”
“更何況,昨夜攻城,不過是試探,我軍真正的主力尚未全力出擊!爾等所見,不過皮毛!”
他走到那名抱怨最凶的戎族酋長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帶著蠱惑。
“諸位首領,既然選擇追隨我大匈奴,就要有足夠的耐心和信任!”
“大單於的魄力和智慧,豈是爾等可以揣度?”
“隻要我等齊心協力,何愁城池不破?”
他回到主位,端起金杯,朗聲道:
“諸位暫且回去,讓勇士們好生歇息,飽餐戰飯!放心,不出三日……”
左賢王將杯中馬奶酒一飲而儘,重重頓在案上,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和絕對的自信。
“本王必拿下此城!”
“屆時,城中財富女子,任爾等取用!”
“這北疆沃土,也將有我草原兒郎一份!”
眾部落頭目被左賢王這番連哄帶嚇,又許以重利的話語說得將信將疑。
但見其如此自信,心中的疑慮和恐慌倒也暫時被壓了下去。
他們互相看了看,最終紛紛舉起酒杯。
“願追隨左賢王!”
“三日破城!”
帳內暫時恢複了表麵的和諧,但那股暗流湧動的焦慮,卻並未真正散去。
……
贏子夜站在城頭。
寒風卷著硝煙和血腥氣撲麵而來。
他玄色的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深邃的目光掃過城外匈奴聯軍退去後留下的滿地狼藉,以及城牆上疲憊不堪,大多帶傷的守軍將士。
趙弋蒼快步上前,身上還帶著未散儘的殺氣,聲音低沉而凝重。
“主上,初步清點,昨夜一戰,我軍傷亡…約三千餘人。”
“重傷者已送往醫營,由端木姑娘帶人全力救治。”
“弩箭消耗近四成,滾木礌石、火油金汁亦損耗巨大,正在加緊補充。”
“另外……”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沉重。
“雁門、雲中兩郡,自昨日午後便再無任何消息傳出。”
“最後接到的烽火信號顯示,他們亦遭到了猛烈攻擊,如今恐怕…已被重重圍困,音信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