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雙細長的眼睛裡,卻不時掠過毒蛇般的陰冷與算計。
“趙高!”
烏孫陀羅的聲音如同砂石摩擦,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肉痛,
“你當初信誓旦旦,說隻要依計行事,必能讓秦軍有來無回!可現在呢?!”
他猛地一拍王座扶手,巨大的聲響在空曠的王庭內回蕩:
“本王依你所言,佯裝不敵,一路敗退,甚至不惜舍棄邊境數座重鎮,將蒙犽那黃口小兒的大軍引入了腹地!”
“可你知道本王為此付出了什麼代價嗎?!”
他伸出五根粗壯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趙高臉上,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形:
“五萬!整整五萬大月氏勇士的性命!”
“就填在了你這所謂的‘誘敵深入’之計裡!”
“這還不算那些被秦軍劫掠焚毀的城池、部落!”
烏孫陀羅胸膛劇烈起伏,死死盯著趙高,眼神凶狠得像要將他生吞活剝:
“若是最終不能將那十幾萬秦軍給本王一口吃掉,彌補本王的損失……”
“哼!你和那些跟你一起逃來的秦人叛逆,就等著用你們的骨頭來祭奠我大月氏戰死的英魂吧!”
趙高臉上那諂媚的笑容卻絲毫未變。
他上前一步,姿態極低,聲音尖細而柔和: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啊!”
“大王的損失,小人感同身受,心如刀絞!”
“但請大王明鑒,這……這正是計劃的一部分!”
他抬起眼,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
“若不付出些‘真實’的代價,如何能取信於那蒙犽?”
“如何能讓他以為我大月氏真的不堪一擊,放心大膽地長驅直入?”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啊,大王!”
見烏孫陀羅臉色依舊陰沉,趙高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神秘而充滿誘惑:
“大王的犧牲絕不會白費!”
“魚兒,已經咬鉤了!”
他湊近一些,壓低聲音:“小人麾下的羅網,已傾巢而出,正在秘密探查秦軍那漫長的補給線!”
“隻要找到其最脆弱的關鍵節點……”
趙高直起身,走到一旁粗糙的西域地圖前。
手指精準地點在了一個形似壺口,兩側山脈高聳,中間通道狹窄的區域——
死峽。
“隻要大王繼續敗退,將蒙犽的大軍,繼續引誘至這‘死亡峽穀’之中!”
趙高的手指狠狠點在峽穀入口,臉上露出成竹在胸的陰冷笑意。
“此地形,乃是天生的絕地!”
“一旦秦軍主力深入其中,他們的後勤糧道便如同懸於一線!”
他做出一個扼殺的手勢,語氣森然:
“屆時,隻需一支奇兵,掐斷峽穀出口,同時西域諸國,如樓蘭、龜茲等國的聯軍,依約從兩側山嶺及後方夾擊而來……”
趙高轉過身,對著烏孫陀羅,笑容愈發諂媚,卻也愈發冰冷:
“大王您想,十幾萬秦軍,困於絕地,外無援兵,內無糧草,軍心必亂!”
“他們那所謂的強弓硬弩,在缺水斷糧麵前,又能支撐幾時?”
“屆時,大王以逸待勞,關門打狗,將這大秦西征精銳一口吞下,豈非易如反掌?”
他微微躬身,語氣充滿了蠱惑:
“隻要吃掉蒙犽這十幾萬大軍,大王不僅儘收失地,更能攜大勝之威,震懾西域諸國!”
“屆時,這西域霸主之位,還有誰能與大王爭鋒?”
“之前損失的區區五萬人馬,與這潑天的功勞和未來的霸業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烏孫陀羅聽著趙高的描述,眼中的怒火漸漸被貪婪和野心所取代。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秦軍在峽穀中絕望掙紮的景象,看到了自己成為西域無上主宰的未來。
他粗重地喘息了幾聲,最終,臉上露出了一個殘忍而滿意的笑容。
“好!趙高,本王就再信你一次!”
“傳令下去,依計行事,繼續後撤,將秦軍……給本王引到‘死亡峽穀’去!”
……
朔風凜冽,卷起戈壁上的沙塵,撲打在疾馳的騎兵隊伍甲胄上,發出劈啪的聲響。
贏子夜一馬當先,玄衣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率領著精心挑選的三千輕騎和五百魏武卒精銳,正朝著蒙恬與蘇角被困的大致區域全速前進。
每一刻的延誤,都可能意味著兩位帝國大將和數萬精銳的覆滅。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如同離弦之箭般從側前方奔來。
馬上的騎士正是負責前方偵查的暗河成員。
他衝到贏子夜近前,甚至來不及完全勒住戰馬,便急促地稟報道:
“主上!最新情報!蘇角將軍殘部與蒙恬將軍的黃金火騎兵,正在向‘狼嚎穀’方向靠攏,試圖彙合!”
“狼嚎穀?”
贏子夜猛地一拉韁繩,戰馬人立而起。
他眉頭瞬間緊鎖,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精光。
他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北疆的軍事地圖。
狼嚎穀,地勢險要,兩側是陡峭的岩壁,穀地狹窄,確實是一個適合兵力處於劣勢一方據險防守,等待援軍的地方。
但正因如此,贏子夜心中反而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