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峽右翼。
被撕開的缺口處。
渾身浴血,甲胄殘破的楊臨、司馬梗率領著剛剛突圍出來的數萬秦軍將士,如同掙脫牢籠的猛虎,卻又帶著劫後餘生的茫然。
他們回頭望去。
那片火光衝天,殺聲震天的峽穀入口,如同吞噬了蒙將軍和無數弟兄的地獄,讓他們心如刀絞。
就在這時!
前方黑暗中,驟然亮起無數火把!
一支零散的援軍疾馳而來!
為首的女子一襲勁衣,神色沉靜。
正是田言!
她奉命在左翼製造混亂,進展不錯,見到右翼突破後,便前來策應突圍。
身後是精騎近百,旌旗在夜風中獵獵翻動。
而在更遠處,塵煙滾滾,李信將軍的五萬大軍旗幟已然在望!
“是我們的人馬?!”
“援軍到了!”
絕處逢生的狂喜,瞬間衝垮了這些鐵血將士的心理防線。
許多人當場就哭了出來。
那是壓抑了太久絕望後的宣泄。
楊臨和司馬梗激動得扯到了傷口,幾乎要癱倒在地!
田言策馬上前,聲音平靜。
“六殿下此刻尚在敵軍中軍帥帳,親自策亂其陣。”
“命我前來接應諸軍突圍,並轉達口諭。”
此言一出,眾人愕然。
“殿下……在敵營?!”
田言點頭,語氣依舊鎮定。
“殿下意在以身犯險,亂其帥帳,為我軍製造脫困與反攻之機。”
“此時正是定局之刻,任何輕舉妄動,皆可能令殿下孤立!”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楊臨咬緊牙關,血與汗混成一片。
“殿下在敵營……我們怎能退!”
他猛地拔劍,厲聲道。
“末將請命!率部殺回去,接應殿下和蒙將軍突圍!”
“殺回去!救出殿下和蒙將軍!”
怒吼聲震天,將士們的血再次沸騰。
眼看這支剛剛脫險的軍隊,就要反身投入那片地獄之中。
“不可!”
田言清冷而堅定的聲音響起,如同冰水潑下。
她直接攔在了激憤的楊臨等人麵前,麵容依舊平靜,但眼神卻銳利如刀。
“你是何人?為何阻我!”
楊臨此刻哪裡聽得進勸,眼睛赤紅地瞪著田言。
“殿下和蒙將軍正在死戰!”
“多耽擱一刻,他們就多一分危險!”
“決一死戰?然後呢?”
田言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周圍的喧囂。
“楊將軍,殿下在敵營中親冒奇險,若此刻我軍全力回攻中軍,確有可能救出蒙將軍,但你們可曾想過,若匈奴主力此刻完成包圍,又當如何?”
她的目光在眾將之間掃過。
“匈奴八萬主力,此刻在何方?”
“頭曼單於的王庭精銳,又為何遲遲未出?”
“若我們陷入與大月氏正麵血戰之中,而匈奴自外圍截斷歸路,到那時,不僅救不出蒙將軍,連諸位的性命,也皆陷險境。”
她語氣仍然溫和,卻字字如冰!!
這番話如同當頭棒喝,讓熱血上湧的楊臨和眾將猛地一僵!
他們隻想著救人,卻忽略了潛在的更大的危險。
是啊,匈奴的主力呢?
頭曼那個老狐狸,絕不會隻看戲。
“殿下冒險深入,正為我軍創造契機,而非讓我們以命相殉,若我們此刻再亂陣腳,豈非辜負殿下一番苦心?”
楊臨呼吸急促,額角青筋暴起!
“可殿下和蒙將軍還在死戰!”
“若不救,便是棄國!”
田言靜靜看著他,聲音低而堅定。
“救,當然要救。”
“但不能讓所有人去陪葬。”
“殿下曾明言,當前之策,不在匹夫之勇,而在穩局。”
“應當立刻防範匈奴主力可能的包圍,並同時牽製敵中軍,為蒙將軍正麵減壓。”
她翻身下馬,用手中的驚鯢劍在地上劃出簡易形勢圖。
“李信將軍所部,兵力最盛,可分出三萬精銳,向西、北兩翼布防,廣布斥候,嚴防匈奴!”
“若其來犯,便以死擋之。”
“其餘部隊,與殿下先前部署相合,從側後猛攻敵軍帥帳。”
“殿下此前的襲擾與蒙將軍的突擊,已令敵後混亂,此時若再攻其薄處,必能迫其回防,緩解蒙將軍正麵的壓力。”
她說得並不急。
隻是將眼前的局勢,一層層剖開,讓每一個人都看清其中的險與機。
寂靜片刻。
楊臨的胸膛劇烈起伏,終於長歎一聲。
“姑娘所言……極是!”
司馬梗亦咬牙點頭。
“殿下以身涉險,豈可讓我們誤事!當依此策行!”
田言微微頷首,語氣仍舊平靜。
“殿下言,諸將皆是血膽之士!今日之後,若能合力穩局,勝負自有天定。”
眾將抱拳齊聲應道。
“願聽姑娘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