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沼鎮。
空氣裡飄著爛泥和死亡混合的甜腥氣。
公輸仇站在沼澤邊緣,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撫過一具剛組裝好的連環弩,機關齒輪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哢嗒聲。
“左邊三寸,再深埋半尺。”他聲音沙啞得像生鏽的鉸鏈。
“要讓馬蹄踩上去才觸發,早了晚了都是廢物。”
年輕工匠阿衍抹了把汗,“大師,這沼澤本來就夠凶險了,咱們何必……”
“何必?”公輸仇抓起一把爛泥砸在少年腳邊。
“你看清楚!這泥裡摻著什麼?”
阿衍低頭細看,才發現泥漿中混著細碎的骨渣。
“前幾日運糧隊在這裡陷了十輛糧車。”
公輸仇的獨眼在兜帽下閃著寒光。
“守軍把拉車的民夫和牲口一起推進沼澤填路。”
“你現在聞到的甜味,就是腐肉養出來的毒蕈!”
老工匠墨衡默默調整著水底機關的配重,“大師,‘地聽甕’都布好了!三裡內的車馬聲都逃不過。”
公輸仇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還記得墨家機關城嗎?”
“當年他們用滾石檑木對付秦軍,今天,咱們要用更精巧的玩意招待客人。”
他蹚進齊膝深的沼澤,汙水瞬間腐蝕了外袍下擺。
隻見他從袖中抖出幾個銅製蟾蜍,輕輕放在浮萍間。
“這是‘沼蟾’,聽見車輪聲就會吐出毒針。”
阿衍忍不住追問,“那……要是普通百姓誤觸呢?”
公輸仇聞言冷笑,聲音突然尖利!
“你看看四周!這鬼地方連隻野兔都活不下來!”
“能來的隻有烏孫陀羅的運糧隊!”
直到暮色漸濃。
沼澤對岸果然傳來車軸吱呀聲!
墨衡立即伏地貼耳,“十二輛糧車,護衛百人左右。”
公輸仇緩緩轉動某個機關樞紐,“讓他們過第一道陷坑……”
“對,就這樣,等車隊完全進入死亡區……”
當領頭的糧車碾過偽裝的水草叢,沼澤活了!!
銅蟾蜍嘶嘶作響,淬毒銅針如暴雨般射向押運士兵!
與此同時!
水底升起帶倒刺的鐵索,將車輪死死纏住!
“收網!”
公輸仇猛拉操縱杆。
但見沼澤中央突然塌陷,整支車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
有個護衛拚命抓住繩索想爬出來,卻被機關弩精準地射穿咽喉。
“漂亮!”墨衡忍不住擊掌。
“全陷進去了!”
公輸仇卻盯著渾濁的水麵皺眉,“少了一輛,有隻老鼠溜了。”
果然,隊尾有輛糧車竟奇跡般停在硬地上。
車夫正手忙腳亂地試圖調頭。
阿衍突然抓起弩機,“讓我來!”
“慢著。”
公輸仇按住少年的手,從袖中取出一枚竹管。
“讓你見識下真正的機關術。”
隻見他吹響竹管,沼澤裡頓時飛起數十隻木製蝗蟲,嗡嗡地撲向逃竄的糧車。
那些“蝗蟲”鑽進糧袋後,車裡頓時傳來淒厲慘叫——
原來,它們會在糧食中釋放腐蝕粉!
最後一聲哀嚎,漸漸消失在暮色中。
公輸仇轉身拍拍阿衍的肩膀!
“小子,記住。”
“對付畜生,就要用獵畜生的法子。”
……
熾岩關。
峭壁在夕陽下像燒紅的烙鐵。
王屹吐掉嘴裡的沙礫,重甲在陡峭的山道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他望著關牆上那些影影綽綽的守軍,突然咧嘴笑了。
“才三千人?”
副將趙錘狠狠捶在盾牌上,“將軍,這鬼地方起碼有五千守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