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贏子夜卻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更沒有去看那些被恭敬舉起的國書。
他依舊把玩著手中的玉佩,仿佛那比西域列國的命運更加值得關注。
這無聲的漠視,比任何斥責都更讓人心慌。
使臣們保持著躬身的姿勢,手臂開始酸麻,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忐忑到了極點。
良久。
就在一些使臣幾乎要堅持不住,膝蓋發軟想要跪下之時。
贏子夜終於緩緩抬起了眼眸。
他的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冷漠,緩緩掃過下方每一張惶恐的麵孔。
“宗主國?朝貢?”
他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帶著一絲仿佛聽到什麼可笑之事的淡淡嘲弄。
“爾等可是覺得,我大秦興師動眾,將士浴血奮戰,斬除元凶,平定西域,所為的,便是這區區虛名,與爾等那點微不足道的貢品?”
他輕輕搖頭,語氣陡然轉冷,如同漠北的寒流瞬間席卷整個大帳!
“西域之地,自今日起,再無諸國並立!”
一句話,如同驚雷!
在所有使臣腦海中炸響!!!
他們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贏子夜無視他們的反應,繼續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打在使臣們的心上。
“本公子之意,西域廣袤疆土,當劃為我大秦之一郡!”
“設郡守,派官吏,行秦法,納賦稅,編戶齊民,與我大秦腹地諸郡,彆無二致!”
他頓了頓,目光更加銳利。
“至於爾等所謂國主……”
“念在其最終幡然醒悟,主動來降,可免死罪。”
“然,王號需除,降為侯爵,遷居鹹陽,頤養天年。”
“其國……不,其地之軍政民政,皆由大秦派遣之郡守、都尉統轄,彼等不得再行乾預!”
“什麼?!劃為一郡?!降王為侯?!”
使臣們徹底驚呆了!
有人失聲驚呼,有人麵色慘白如紙,有人甚至踉蹌後退,幾乎癱軟在地。
這哪裡是接受投降?
這分明是徹底的吞並!
是亡國!
是將他們世代居住的土地,完全納入秦國的版圖。
將他們尊貴的王,變成毫無實權,形同囚徒的階下之侯!
“殿下!不可啊!”
龜茲老使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
“我西域諸國,立國數百載,各有傳承,風俗迥異……”
“若強行劃為一郡,行秦法,恐……恐生變亂啊!”
“懇請殿下三思,保留我等宗廟社稷,我等必當……”
“變亂?”
贏子夜打斷了他。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中蘊含著無與倫比的自信與霸氣。
“爾等可是覺得,我大秦的兵鋒,斬得碎烏孫陀羅的邪魔之軀,卻壓不住爾等口中所謂的‘變亂’?”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
如同龍吟虎嘯,震得整個大帳嗡嗡作響!
一股磅礴的帝威伴隨著凜冽的殺氣轟然擴散!!
“順者,可保性命富貴,做個安樂侯爺,其民可得大秦庇護,安居樂業!”
“逆者——”
他目光如電,掃過每一個使臣驚駭欲絕的臉。
“大秦兵鋒所指,城破國滅,宗廟傾頹,血脈斷絕!一個不留!”
“爾等,可以試試!”
最後五個字,帶著屍山血海般的慘烈氣息。
如同無形的巨手,扼住了所有使臣的咽喉,讓他們再也發不出任何反對的聲音。
他們渾身冰涼,冷汗浸透了華服!
他們絲毫不懷疑這位年輕皇子話語的真實性。
連烏孫陀羅都敗亡了,他們這些早已被嚇破膽,國內兵力損耗殆儘的城邦,拿什麼去“試試”?
那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帳內死一般的寂靜。
使臣們麵麵相覷,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絕望與無力。
他們知道,自己根本做不了這個主。
這已遠遠超出了他們被授權的範圍。
龜茲老使臣癱跪在地上,聲音嘶啞乾澀,帶著最後的掙紮。
“殿下……殿下之意,外臣……外臣已然明白。”
“然…然此事關乎國本,外臣…外臣人微言輕,不敢擅專,懇請殿下容外臣傳書回國,稟明我王…”
“再……再做決斷……”
其他使臣也紛紛附和,聲音顫抖地請求給予時間通傳。
贏子夜似乎早已料到如此,神色淡漠,微微頷首。
“可以,本公子給你們十日時間。”
“十日後,若無明確答複,視同負隅頑抗!”
使臣們如蒙大赦,卻又感到更加沉重的壓力,連忙叩首謝恩,準備告退。
然而,就在眾使臣心神恍惚,欲要退出大帳之際。
贏子夜的目光,卻如同精準的箭矢,陡然鎖定在了人群中,那位一直試圖降低存在感,身著樓蘭特色華服的使臣身上。
“樓蘭使臣,留步。”
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卻讓那位樓蘭使臣渾身劇顫!
腳步瞬間僵在原地,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毫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