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子夜心中冷笑,胡亥問得看似關心,實則是在打探他接下來的動向和權力布局。
但贏子夜表麵上卻是一派風輕雲淡。
他放下茶杯,目光溫柔地看了一眼身旁安靜而坐的少司命,語氣平和地說道:
“部署?打算?”
“嗬嗬,十八弟你也說了,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安寧。”
“六哥我啊,打打殺殺了這麼久,也累了。”
“接下來,自然是想好好歇息歇息,多陪陪你嫂子,等著我們的孩子降生。”
“這打打殺殺,操心勞力的事情,還是交給父皇和朝中的諸位大臣去煩心吧。”
他的話語中,透著一股功成身退,享受天倫之樂的意味。
仿佛對權力再無眷戀。
胡亥聞言,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
但很快便被更深的笑容掩蓋。
他連連點頭。
“理當如此!理當如此!”
“六哥為我大秦立下赫赫戰功,如今正是該好生休養,享受清福的時候。”
“嫂嫂和未來的侄兒,才是最重要的。”
他又陪著說了一些閒話,恭維了幾句。
見贏子夜始終是一副閒散淡泊,心思全在妻兒身上的模樣,便識趣地起身告辭。
“六哥,嫂嫂需要靜養,小弟就不多打擾了。”
“改日再來看望六哥和嫂嫂。”
“好,十八弟慢走。”
贏子夜笑著將他送至偏廳門口。
待胡亥的身影消失在府門之外,贏子夜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變得平靜無波。
一直安靜待在偏廳內室的少司命,此時才緩緩走了出來,來到贏子夜身邊。
紫瞳中帶著一絲清冷與洞察,輕聲道:
“胡亥此番前來,恐怕不單單是送禮道賀這麼簡單。”
贏子夜轉身,握住她微涼的手,目光看向胡亥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帶著冷意的弧度。
輕聲一笑,語氣篤定:“自然不可能是單純道賀。”
他抬起手,指了指管家還捧在手中的那個裝有珍貴藥材的錦盒。
又回想胡亥那幾乎無縫銜接的恭賀與打探,冷笑道:“單從他能在消息傳出後,如此之快就備好厚禮,精準地出現在府上,並且看似隨意地打探我接下來的動向……”
“本公子就知道,他胡亥,心不死!”
“他表麵上恭順熱情,實則一直在暗中觀察,尋找任何可能的機會。”
“他送來的這些藥材,既是示好,也是一種試探,想看看我的態度。”
“想知道,我是否會因為子嗣和眼前的榮寵而放鬆警惕,安於享樂。”
贏子夜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寒意!
“他以為他隱藏得很好,可惜,他太急了。”
“這份急切,暴露了他內心那從未熄滅的野心。”
少司命依偎在他身側,輕輕頷首:“此人陰險,需得提防。”
“放心。”
贏子夜攬住她的肩頭,目光重新變得柔和而堅定。
“他若安分,看在兄弟名分上,或可留他一命。”
“他若還敢興風作浪……”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出口。
但那眼中一閃而逝的凜冽鋒芒,已說明了一切!
……
數日光陰倏忽而過。
鹹陽城,迎來了這一年的初雪。
細密潔白的雪屑自鉛灰色的天幕紛紛揚揚灑落,覆蓋了巍峨的宮闕,整齊的街巷。
也為這座帝國的權力中心,披上了一層素淨的外衣。
寒風凜冽,卻吹不散章台殿內那莊重而火熱的氣氛——
此乃始皇帝七年,歲末的最後一場大朝會。
殿內,青銅獸首炭盆中燃燒著上好的銀骨炭。
驅散了冬日的寒意,卻驅不散百官心中那因帝國日益強盛而激蕩的熱流。
文武百官按品階肅立。
人人身著隆重的朝服。
麵色恭謹,等待著帝國主宰的到來。
“陛下駕到——!”
隨著謁者令一聲悠長的高唱!
玄衣纁裳,頭戴十二旒通天冠的始皇帝嬴政,在內侍的簇擁下,緩步登上九級玉階,端坐於那象征著無上權柄的黑龍寶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