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抬眼時,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裡。夕陽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讓他平時冷硬的輪廓柔和了幾分。她想起前世在火場,他也是這樣看著她,說“彆怕,有我”。
“對了,那天你不是讓我簽了嗎?怎麼今天還要簽?”蘇晚抬眼問。
“那天簽的是轉學申請,現在批下來了,這張是監護人確認。”顧沉舟把表格往前推了推。
“顧總這是想當我們姐妹的監護人?”蘇晚故意拖長語調,筆尖在“監護人”三個字上輕點,卻沒立刻落下,“不然……顧總自己簽了?”
“我也想。”他傾身靠近,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畔,帶著點戲謔的癢,聲音壓得隻有兩人能聽見,“可海城國際認死理,非得是有血緣的親人簽字才算數,我這外人遞的筆,學校可不認。”
他把筆往蘇晚手邊又推了推,指尖不經意擦過她手背,“所以啊,還得勞煩蘇小姐——畢竟,你和晴晴這血脈連著的情分,誰也替不了。”
蘇晴正忙著研究新校服的樣式,指尖在畫冊上輕輕點著,沒注意這邊的暗流湧動。
顧沉舟又頓了頓,指尖幾乎要碰到她握筆的手,“除非……蘇小姐願意跟我先去領證,再慢慢談戀愛?”
蘇晚臉頰微熱,低頭飛快簽好名字,把表格推回去時,耳尖還泛著紅:“我還沒考慮好。”
其實,蘇晚是還沒報完前世的仇。她得先把那些人都送下地獄,才能安心談往後的人生。
顧沉舟看著簽名處那行清秀的字跡,嘴角彎起的弧度柔和了許多,把文件收進袋裡時,聲音裡帶著藏不住的縱容:“沒事,我等得起。”
龍蝦端上來時,顧沉舟自然地剝好殼,將雪白的蝦肉分到兩個女孩盤裡。
蘇晴嘴裡塞著布丁,含混不清地說:“顧大哥,聽說你們顧氏的布料很好,能不能給我做一件旗袍?畢業典禮穿的那種。”
“當然。”顧沉舟看向蘇晚,“明天我讓助理挑幾塊好布料,讓你姐給你量身定做。”
蘇晚睨他一眼:“顧總這是想趁機壓榨員工?”
“是犒勞。工錢算我的。”他遞過紙巾,擦去她嘴角沾著的醬汁,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下周去學院報道,我陪你們去。”
蘇晴突然紅了眼眶,埋頭扒飯。蘇晚知道她想起了什麼——前世這個時候,蘇晴還在為湊不齊學費發愁,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對了,”陸沉舟像是突然想起,“學院的宿舍是兩人間,我讓他們留了向陽的那間,衣櫃和書桌都按晴晴的身高調過了。”
蘇晴“哇”地一聲,眼淚掉在布丁上:“陸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夠不著頂層的櫃子?”
他笑了笑,沒說其實是上周去她學校考察時,看見她墊著腳尖夠圖書館的書架。有些溫柔從不需要說破,就像他手機裡偷偷存著的照片——蘇晴在裁縫店門口追蝴蝶,裙角飛起來的樣子,像隻剛破繭的小蝴蝶。
晚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夏末的暖意。蘇晚看著對麵兩人說笑,突然覺得,那些被大火燒掉的時光,好像正被這些細碎的溫柔,一點點補回來。
餐桌上的暖光落在蘇晴微垂的眼睫上,她捏著叉子的手輕輕蜷著,芝士焗龍蝦的香氣飄過來,卻沒敢像剛才那樣雀躍——前世在食堂,她不過多夾了一筷子紅燒肉,就被學姐按在桌上搶了餐盤,從那以後,她在人多的地方總是習慣低著頭,連呼吸都放輕。
顧沉舟把剝好的龍蝦肉推到她碗裡時,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背,蘇晴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他眸色微頓,轉而用公筷夾了塊鵝肝,輕輕放在蘇晚盤裡,聲音放得更柔:“這家的鵝肝煎得剛好,你嘗嘗。”
蘇晚瞥見蘇晴攥緊的衣角,夾了個蟹黃湯包遞過去:“晴晴不是愛吃這個?剛出爐的,小心燙。”
蘇晴小口咬著湯包,眼睛偷偷瞟向顧沉舟——他正專注地給蘇晚挑魚刺,骨碟裡的魚刺碼得整整齊齊,連魚皮上的小細刺都挑乾淨了。這樣的細致讓她想起前世,有次她被霸淩者推倒在泥裡,是顧沉舟的車恰好路過,他沒下車,卻讓助理扔給她一條乾淨的毛巾,那是她灰暗日子裡唯一的光。
“學院的食堂有單獨的隔間,”顧沉舟突然開口,像是看穿了她的局促,“不想去大廳的話,可以讓阿姨把飯送到畫室。”他夾了塊冰鎮西瓜給她,“裡麵有冰箱,你愛吃的草莓布丁可以存著。”
蘇晴的勺子頓在碗裡,眼眶突然紅了。她從沒想過,有人會記住她隨口提過的喜好,甚至連吃飯的地方都替她考慮周全。
顧沉舟像是沒看見她的眼淚,又給蘇晚盛了碗湯,瓷勺碰到碗沿發出輕響:“湯涼了些,再喝半碗暖暖胃。”蘇晚抬眼時,正對上他含笑的目光,他指尖在她碗邊頓了頓,夾起一塊去了皮的聖女果,“這個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