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狠手辣才能被人敬畏!你當今日來慶賀的各路世家,是敬咱們劉家道德高尚,為人正直嗎?!少爺想一心做好人,那壞人就隻能交給咱們來做了!”
兩位長老被連番逼問,也是無話可說,過了許久,劉錄才遲疑不定地問道:“然而就算你說要動手,那古白可是元嬰境界,咱們這些人就連結丹都要靠家族相助……”
“他隻是個殘廢元嬰!”劉喜怒道,“道基折損、神通不複,就連呼吸吐納都不正常!除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境界之外幾乎一無所有!你們連這種廢物都怕,還修個什麼仙?!”
劉錄劉封被擠兌的更是窘迫,卻也不願就這麼跟著劉喜出去殺人,便又百般推脫,劉喜越說越怒,最終乾脆拂袖而去。
“一群講不清道理的廢物,我一個人出手便是!不過你倆的法寶符籙卻需借我一用,事成以後,也能計你們一份功勞!”
兩位長老對視一眼,沉默許久後,才默默點頭。
——
一個時辰後,郡城東北二十裡,禿山上空,古白無奈地停下雲毯,回過身,向著西方一片似火紅浸染的雲霞,拱了拱手。
“劉喜真人,送彆無需送這麼遠吧?”
片刻的沉寂後,紅雲蠕動,從中鑽出一位藍袍道人,目若燦星、不怒而威,正是劉喜。
被古白道破行蹤後,劉喜咂了下嘴,隨手將一道借來的遮雲符丟到一旁,冷笑一聲:“不曾想你這殘廢,倒還有副好眼力!”
古白苦笑:“真人符籙了得,小老兒的確看不出破綻……然而郡城的太守大人,常年叫定荒府聚周邊百裡水氣蘊養城池,因此東北開外極少有雲。劉喜真人下次用遮雲符時,還是要多考慮下本地的天文地理。”
劉喜臉上閃過一道慍色:“不用你廢話賣弄!把法劍交出來!”
古白低頭看了眼仍在沉睡的烏名,又是苦笑。
“劉喜真人說笑了,這法劍是我徒兒烏名在定荒府前光明正大贏來的,仙緣已是糾纏綁定,不可輕易分斷。何況劉家家業雄厚,三公子仙途無量,絕不缺區區一口法劍。巧取豪奪他人之物,隻會得不償失,劉喜真人這又是何苦呢?”
劉喜不出所料地哼了一聲。
“……既然如此,九泉之下就彆怨我沒給你機會了!”
下一刻,劉喜身後的霞光陡然膨脹,變得白熾刺眼。而在古白下意識眯起眼睛的刹那,一道藍金交織的華貴身影,已悄無聲息地浮現在他身後!
看著古白那猝不及防的佝僂身姿,劉喜心中的殘忍笑意,已躍然臉上。
這殘廢的元嬰老匹夫,果然是中計了!
遮雲符的用法,他其實很清楚。故意在萬裡無雲之處設下霞雲,不過是一道障眼法,一個讓古白放鬆警惕的幌子。
真正的殺招,在於他向劉封借來的一枚【化影釘】,憑借此物,他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任何有影子的地方——其中自然包含不設防的背影!
如今兩人對話的地方,距離郡城並不遠,晚霞如火,仍是朗朗乾坤之下,任是誰也絕難以提防到,一個堂堂劉家的護法長老,竟會用一枚歹毒的法寶釘去謀財害命!
而隻需要一次大意,人命其實就會變得異常脆弱。
對殺人越貨之事,劉喜實沒有半分大意。儘管心底對古白有百般鄙夷,但對待一個元嬰真人,他還是給出了足夠的重視。
這套化影背擊的打法,他反複推敲過十餘次,自信萬無一失,即便對上一些正牌元嬰也有六七分把握能一擊得手。拿來對付一個連遮雲符都看不破的老殘廢,根本是濫用牛刀。
接下來,隻要將他精心準備的,一枚染有荒人血的【厭人箭】箭頭,刺入古白的後心,將那殘廢老兒化作一灘膿血,此事就大功告成了。
至於躺在雲毯上呼呼大睡的小雜種,劉喜甚至懶得臟自己的手——隻要殺了古白,雲毯潰散,這小雜種自萬丈高空而落,自會粉身碎骨。
再之後,隻要與定荒府的人打點妥當,將此事推給周邊不知名的荒人魔修,這古劍師徒的死就成了無頭案,而他們竊占的法劍,就能物歸原主!
至於自己,為劉家立下大功,富貴功勳不消多言!
刹那間,劉喜隻感到視野陡然升高、繼而升華,突破蒼穹突破高天……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夫人重賞,被老爺盛讚的畫麵;仿佛看到自己得賜寶丹,終於突破到金丹巔峰;仿佛看到自己躋身金丹仙府的開荒團隊,從此仙緣滾滾而來……
無數夢幻泡影中,一具屍骸自高空墜落,那屍體身著藍金道袍,貴氣逼人,生氣未消的臉上,仍掛著一絲貪婪而殘忍的笑。
雲毯上,古白麵色蒼白,緩慢而顫抖著收起了手上的劍訣。
霞光膨脹的那一刻,強光不單刺到了古白的眼,也遮蔽了劉喜的視野,讓他全然沒注意到古白已第一時間就凝好了劍氣,蓄勢待發。
古白的確不是正牌元嬰,隻是個道基折損的殘疾之人……同時,也是個見慣了世態炎涼,小人猖狂的殘疾之人。他縱有萬種“力不能及”,卻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疏忽大意。
劉喜自以為得計的伏擊,古白甚至不需要看破,猜也能猜到了……
之後,老人歪過頭,瞥了眼身後下墜的劉喜屍骸,灰白的瞳孔中流過一抹精光,那屍骸就陡然一震,繼而化作無數齏粉,隨風逝去了。
老人收回目光,無聲地歎息,臉色越發灰敗,身形也不由蜷縮……殘兵一劍,自損八百,若非萬不得已,他其實並不想出此絕手。斬殺劉喜不單損耗巨大,更有種種後患。
然而,看到身旁好夢正酣的烏名,老人隻感到身上的疼痛都消減了幾分,臉上更不由浮現出一絲笑意。
為了徒弟,區區損耗、後患,又何足道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