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妖風被蘊含著破邪真火的劍氣斬得倒飛而回,如同斷線的風箏,重重撞在一株粗壯的芭蕉樹乾上!“砰”的一聲悶響,妖風潰散,顯露出裡麵殘破不堪的妖體真形。半邊慘白的身軀被真火灼燒得焦黑碳化,皮開肉綻,露出下麵蠕動的、冒著黑煙的爛肉。那顆乾癟的婦人頭顱更是被淩厲的劍氣削去了小半張臉皮和一隻耳朵,露出森森白骨和暗紅色的肌肉組織,僅剩的一隻獨眼怨毒地盯著趙清真,幾乎要滴出血來!頭頂那顆赤紅肉瘤也被劍氣餘波撕裂開一道深深的豁口,粘稠腥臭、如同膿血般的暗紅色液體汩汩湧出!
“吼——!!!”接連遭受佛門雷法與道門真火重創,白頭烏雞魅徹底陷入了瘋狂!它殘餘的獨眼死死鎖定趙清真,那目光中的怨毒與恨意,幾乎凝成實質!它猛地張開那張隻剩下半邊皮肉的婦人嘴巴,發出無聲的尖嘯!整個後花園瞬間陰風怒號!
芭蕉林瘋狂搖曳,寬大的葉片如同鬼手般拍打!假山縫隙、濕潤的泥土、乃至空氣中彌漫的草木精氣、土壤濕氣、月光精華,以及蘇婉蓉主仆身上散逸出的恐懼、絕望意念,都被它以一種邪異的秘法瘋狂地吸扯過來!肉眼可見的灰黑色氣流如同百川歸海,湧入它殘破的軀體!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它焦黑的皮肉在灰黑氣流的滋養下,如同蠕動的蛆蟲般迅速修複、膨脹!斷裂的骨骼發出“哢吧”脆響重新接續!那被撕裂的赤紅肉瘤也在瘋狂搏動,試圖彌合傷口!周身潰散的妖氣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如同回光返照般暴漲,顏色變得更加深沉粘稠,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帶著令人窒息的腥臊與死寂!一股遠比之前更加陰森、狂暴的氣息彌漫開來,壓得周圍的芭蕉葉都向下低伏!
“大師!封井!護人!”趙清真對慧覺禪師疾呼一聲,聲音斬釘截鐵!麵對這垂死掙紮、氣息暴漲的妖物,他眼中毫無懼色,隻有冰寒的殺意!足下青石在沛然巨力下寸寸龜裂,身形已如離弦之箭,拖曳著一道赤紅的劍光殘影,主動迎向那狂撲而來的妖魅!歸塵劍赤焰繚繞,劍光暴漲,瞬間化作一片焚天火網,將妖魅籠罩其中!
叮!叮!鐺!噗嗤!
金鐵劇烈交鳴之聲與利刃切割血肉的悶響瞬間爆開!火星四濺!趙清真的劍法精妙絕倫,或刺或削,或撩或抹,每一劍都帶著焚江煮海的純陽真火,灼燒得妖魅體表的汙穢妖氣“滋滋”作響,黑煙直冒。妖魅雖受重創,但此刻妖力狂暴,速度更是快如鬼魅,殘存的利爪帶著腥臭的妖毒,每一次撲擊撕扯都狠辣刁鑽,角度詭異,專攻趙清真必救之處。它借助茂密的芭蕉林和嶙峋的假山陰影不斷閃避、突襲,身形飄忽不定,時而隱入黑暗,時而從刁鑽角度暴起發難。赤紅的真火劍氣與粘稠的黑色妖氣激烈碰撞,發出沉悶的爆響,蒸騰起大片大片帶著焦臭與腥氣的白霧,彌漫在戰場之中。
慧覺禪師深知輕重緩急。他口誦真言,聲如洪鐘:“南無阿彌陀佛!”飛身掠至井台旁。他雙手緊握降魔金剛杵,高高舉起,杵尖對準井口,周身佛光如同燃燒的金色火焰!精純浩瀚的佛力混合著尚未散儘的雷霆之力,洶湧而出,在井口上方迅速凝聚成一個巨大的、緩緩旋轉、金光四射的“卍”字佛印!
“封!”
隨著慧覺禪師一聲斷喝,巨大的“卍”字佛印如同金色的山嶽,帶著鎮壓萬邪的偉力,緩緩壓向井口!佛光與井台下方黑牌散發的守護屏障瞬間接觸、交融。原本因妖魅作亂、妖氣劇烈衝擊而變得明滅不定的黑牌屏障,在佛印的加持下迅速穩定下來,光芒大盛,將井口內外氣息徹底隔絕,防止激鬥的餘波和逸散的汙穢妖氣汙染珍貴的淨水本源。
同時,慧覺禪師左手結佛門無畏印,遙遙指向被妖魅精神衝擊波及、呆立當場的蘇婉蓉和暈厥在地的柳兒。一層柔和而堅韌的金色佛光如同溫暖的紗帳,瞬間將主仆二人籠罩其中。佛光流轉,梵音隱隱,將外界狂暴的殺伐之氣、刺耳的魔音、以及那無孔不入的淫.邪魅惑之力儘數隔絕在外。蘇婉蓉渙散的眼神微微一震,臉上那詭異的怪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驚恐與茫然,身體一軟,癱坐在地。柳兒依舊昏迷,但緊蹙的眉頭在佛光籠罩下緩緩舒展。
趙清真與白頭烏雞魅的戰鬥已進入白熱化。妖魅徹底瘋狂,舍棄了所有防禦,將吸納來的駁雜陰氣與自身本源妖力不計代價地燃燒!每一次撲擊都帶著同歸於儘的慘烈!汙穢的妖毒利爪撕裂空氣,帶起道道腥臭的黑風,腐蝕性極強,周圍的芭蕉葉被掃中,瞬間枯萎焦黑!它口中更是不時噴吐出大股粘稠腥臭、如同瀝青般的黑色毒液,沾著即腐!
趙清真身法如電,“踏鬥步罡”施展到極致,在狹小的空間內留下道道殘影,避開致命的毒液噴吐。歸塵劍真火克製妖邪,每一劍都能在妖魅身上留下焦黑的傷口,但對方恢複力在陰氣加持下極其驚人,且悍不畏死。妖魅熟悉地形,不斷利用芭蕉樹粗壯的樹乾和假山作為掩體,發起突襲,甚至故意將戰場引向佛光護罩,試圖乾擾慧覺。
“咯咯咯…臭道士…壞我好事…我要你生魂永墮…受儘淫毒蝕骨之苦…”激戰中,那妖魅殘破的婦人頭顱僅剩的獨眼死死盯著趙清真,喉嚨裡擠出詭異笑聲,怨毒無比。它似乎察覺到了趙清真對護罩內凡人的在意,獨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狡詐的凶光!
它猛地舍棄趙清真,殘軀爆發出最後的潛能,化作一道更加凝練、速度更快的赤黑妖風,帶著刺耳的尖嘯,不再撲向蘇婉蓉,而是直撲向保護著她們的金色佛光護罩!雙爪之上凝聚起濃鬱如墨的汙穢妖力,狠狠抓向光罩!顯然,它自知不敵,便想拚死打破護罩,抓住人質作為要挾,以求一線生機!
“坤元鎮嶽!”趙清真豈能容它得逞!慧覺禪師正全力維持井口封印與佛光護罩,分心乏術!他眼中寒光爆射,歸塵劍劍勢陡然一變,由焚天烈焰轉為不動山嶽!劍格處“天璿巨門”(陰土)明黃寶石光芒大放,瞬間壓過了赤紅火芒!
一股沉渾厚重、承載萬物、鎮壓八荒的大地之力憑空降臨!仿佛整座杭州府城的地脈之力被瞬間抽調凝聚於此!無形的力場如同萬鈞泥沼,驟然籠罩住那飛撲的妖風!
赤黑妖風如同撞入了一堵無形的、堅韌無比的橡膠牆壁,飛撲的身形猛地一滯!速度驟減!那凝練的汙穢妖爪距離金色佛光護罩僅有咫尺之遙,卻如同陷入琥珀的飛蟲,再難寸進!
就在這妖魅身形凝滯、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的電光石火之間,趙清真蓄勢已久的殺招爆發了!歸塵劍劍勢再變,由厚重山嶽化為破滅鋒矢!劍格處“開陽武曲”(陰金)銀白色的鋒芒如同沉寂萬載的寒冰驟然解封,瞬間暴漲!一股凝練到極致、無堅不摧、斬斷一切阻礙的庚金鋒銳之氣透劍而出!
目標,直指妖魅頭頂那顆瘋狂搏動、散發出核心妖力與淫.邪光暈的赤紅肉瘤!
“武曲破障!斬斷妖根!滅!”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道凝練如發絲、卻亮得刺眼的銀白匹練!這道劍光,舍棄了所有華而不實的火焰與光影,將全部力量集中於一點極致的“破”與“斷”!它無視了妖魅體表翻騰的粘稠妖氣防禦,無視了那堅韌的皮膜和骨骼,如同庖丁解牛般,循著那妖氣運轉的核心軌跡,精準無比地刺入肉瘤最中央、妖力彙聚的那一點核心!
噗嗤——!!!
一聲輕微卻令人心悸的、如同刺破熟透果實般的聲響!
銀白劍光一閃而逝,沒入赤紅肉瘤深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呃…啊…咕……”
白頭烏雞魅殘破的軀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爛肉,猛地一僵!那瘋狂搏動的赤紅肉瘤驟然停止了跳動!緊接著,肉瘤表麵那道被趙清真劍氣撕裂的豁口猛地炸開!不是鮮血,而是噴湧出大股粘稠腥臭、如同融化瀝青般的暗紅色漿液!漿液中,隱約可見無數扭曲的、細小的女子麵孔在無聲哀嚎!
肉瘤如同被投入強酸的冰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乾癟、碳化!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的黑色裂紋!那顆殘存的婦人頭顱發出最後一聲短促、絕望、如同被掐斷脖子的雞鳴般的哀嚎,僅剩的獨眼中怨毒的光芒迅速熄滅,整個頭顱連同殘軀,如同經曆了千萬年的風化,迅速枯萎、變黑、崩解,最終化為一灘散發著惡臭的、冒著氣泡的濃稠黑水,滲入被妖血汙染的鵝卵石縫隙之中,隻留下一縷帶著腥臊味的青煙嫋嫋消散。
陰風止歇,妖氛儘散。後花園重新陷入死寂,隻有芭蕉葉被劍氣削斷的幾片殘葉,打著旋緩緩飄落在地。
趙清真收劍歸鞘,氣息微有不穩。這妖魅道行深厚,盤踞陰地多年,更在絕境中吸納了大量駁雜陰氣,凶悍異常。若非慧覺禪師以佛門雷法重創其在前,自己又以歸塵劍陽火不斷消磨其妖力,最後抓住其撲向護罩時露出的破綻,以坤元鎮嶽阻滯其身法,再以開陽武曲的極致鋒銳精準破其核心妖源,這場戰鬥絕不會如此迅速結束。饒是如此,連續催動歸塵劍多重屬性,尤其最後那凝聚了全部心神與庚金鋒銳的一劍“斷”字訣,也消耗了他不少真元。
他快步走到井台邊,看向依舊維持著佛印封印的慧覺禪師:“大師,井水如何?”
慧覺禪師緩緩撤去籠罩井口的巨大“卍”字佛印和護持蘇婉蓉主仆的金光。金剛杵的光芒也黯淡下來。他指向井壁,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後的肅然:“道長請看,妖魅伏誅,邪穢之氣被真火佛光滌蕩一空,封印之寶似乎也安穩了許多。”
趙清真神念再次探入。果然,隨著妖魅的徹底消亡,那股纏繞在封印縫隙上的汙穢妖氣也隨之消散。那枚鑲嵌在井壁深處的黑色令牌,表麵流轉的符文光華似乎比之前明亮、穩定了一絲,底部那道細微的縫隙邊緣,正有極其微弱的土黃色靈光流轉,如同大地在緩慢地自我愈合傷口,雖然緩慢,但屏障之力確實更加穩固純淨了。井水散發出的生機也似乎更加活潑清冽。
“此物,必是當年天童寺前輩高僧,以無上佛法降服那‘豬婆龍’後,取其妖丹或本源精粹,輔以佛門秘寶及大地精金煉製而成的封印之寶!”慧覺禪師語氣篤定,帶著對先輩的敬仰,“此寶鎮壓地脈水眼,鎖妖鎮邪,更守護這一方淨水之源,功德無量。那妖魅盤踞於此,處心積慮以穢氣汙染水源,更妄圖壞此根基,其心險惡,其行當誅!”
趙清真點頭,目光卻並未放鬆,反而更加凝重地投向令牌更深處那幽暗的地脈:“此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然城外水脈汙染源仍在,蛟蛇妖毒與屍毒疫氣肆虐,此井之水僅供一時之需,救不得千萬災黎。煉製解藥,已是刻不容緩。且…”他想起狗子白日裡那驚恐的描述——城東甜水井黑氣如墨!以及那流傳甚廣的“豬婆龍”傳說。“此令牌所鎮壓的‘豬婆龍’妖丹本體,恐怕就在那黑氣最為濃鬱、邪氣最為深重的城東水脈深處!妖魅雖除,然其盤踞於此,日夜窺探封印縫隙,絕非無因!那根源之患,‘豬婆龍’的妖丹本體,恐因近日水脈劇變而躁動異常!煉製解藥之時,貧道需分神探查,若妖丹封印真有劇烈鬆動之兆,恐需你我合力,重新加固封印,否則一旦破封,妖力反噬水脈,杭州府恐將淪為真正的死域!”
就在這時,花園月洞門外傳來一片嘈雜!急促的腳步聲、兵刃碰撞的鏗鏘聲、甲葉摩擦的嘩啦聲,伴隨著護衛們緊張的呼喝,如同潮水般湧來!
“有刺客!保護小姐!”
“在後花園!快!”
“好強的妖氣!剛才那雷光…是妖法嗎?”
燈籠火把的光芒瞬間將月洞門外照得通明,人影幢幢,刀槍的寒光閃爍不定。
趙清真與慧覺禪師對視一眼,此地已不可久留。慧覺禪師對著癱坐在地、兀自驚魂未定、眼神迷茫的蘇婉蓉合十深深一禮,聲音溫和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女施主受驚了。妖物邪魅已為貧僧與這位道長誅滅,此井水可放心取用洗滌。妖穢已除,此地安矣。貧僧等告退。”說罷,與趙清真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青煙,瞬間隱入芭蕉林更為濃密的陰影深處,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留下蘇婉蓉呆坐在地,茫然地看著地上那灘散發著惡臭、正緩緩滲入地下的黑水,又看看完好無損的井台,最後目光投向趙清真二人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與劫後餘生的茫然。匆匆趕來的護衛們衝進花園,隻看到一片狼藉的打鬥痕跡、昏厥的丫鬟、呆坐的小姐,以及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焦臭、檀香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鋒銳氣息,卻再也找不到任何“刺客”或“妖物”的蹤影。
夜色如墨,更深更沉。知府衙門的驚魂一幕暫時落下帷幕,淨水之源得以保全。然而,城東水脈深處那被重重黑氣包裹的恐怖妖丹,如同沉睡在杭州城心臟地帶的定時炸彈,其不安的躁動,已通過大地的脈搏隱隱傳來。趙清真與慧覺禪師帶著從城北老井和知府井中取來的珍貴淨水,以及濟世堂掌櫃拚儘全力搜羅來的部分藥材,如同兩道融入夜色的輕風,悄然返回城外那片被死亡與希望交織籠罩的臨時藥棚區。爐火亟待點燃,解藥刻不容緩。而關於“豬婆龍”妖丹的真相,也必須在瘟疫徹底吞噬這座古城前,被徹底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