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溪。
秦望舒朱唇輕啟,一字一頓地念出她的名字。
聲音不大,卻如投石入湖,在這片劍拔弩張的空氣裡蕩開詭異的漣漪。
蘇雲溪的瞳孔微微一縮。
她戒備地盯著秦望舒,身體已經繃緊,隨時準備反擊。
這個撿回來的野貓,今天邪門得很。
桂花的甜香與菊花的冷香,混雜著蘇雲溪身上因練箭而滲出的淡淡汗味,強勢地鑽入秦望舒的鼻腔。
那股盤踞在她體內的“劇本”力量,再次叫囂起來。
怒火,像滾燙的岩漿,灼燒著她的理智。
她的手,不受控製地抬了起來。
五指張開,帶著一股毀滅一切的衝動,朝著蘇雲溪那張美豔卻刻薄的臉揮去!
不行!
絕對不行!
秦望舒的靈魂在嘶吼。
她用儘了全部的意誌力,在那隻手即將觸碰到蘇雲溪臉頰的瞬間,強行改變了它的軌跡。
“啪!”
一聲悶響。
預想中的耳光沒有落下。
秦望舒的手,在最後一刻,五指收攏,死死地扣住了蘇雲溪的手腕。
她的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畢露,可見用了多大的力氣。
蘇雲溪徹底愣住了。
她甚至能感覺到秦望舒指尖傳來的劇烈顫抖。
這個女人,想打她,卻又在中途停下了?
這是在搞什麼鬼?
以蘇雲溪的力氣,輕易便能掙脫。
可她沒有。
她隻是挑高了眉,眼中的譏誚更濃,反而生出幾分看好戲的玩味。
就在這時,秦望舒那張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上,嘴唇卻以一種極不協調的冷靜,飛快地動了動。
聲音壓得極低,細若蚊蚋,卻字字清晰地鑽進了蘇雲溪的耳朵裡。
“月亮門後,沈清柔在看戲。”
蘇雲溪的心臟猛地一跳。
“配合我,我們演一出大的給她看。”
什麼?
蘇雲溪的腦子有那麼一瞬間是空白的。
她下意識地想用眼角的餘光去瞟那個方向,卻被秦望舒扣住的手腕微微用力,製止了她的動作。
秦望舒臉上依舊是那副怒火衝天的模樣,可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裡,卻是一片冰冷的算計。
蘇雲溪看著她,愕然之後,心底那點被冒犯的火氣,竟詭異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充滿了刺激感的興味。
沈清柔。
那個整天掛著一副柔弱無辜的麵孔,說句話都要喘三喘的女人。
她早就看她不爽了。
現在,這個一向被她視為木頭疙瘩的秦望舒,居然要拉著自己,演戲給沈清柔看?
這比單純地打一架,有意思多了。
蘇雲溪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向上揚起,勾出一個張揚而惡劣的弧度。
她明白了。
她懂了秦望舒的意思。
電光火石之間,蘇雲溪的演技瞬間上線。
她反手一把抓住秦望舒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她的聲音猛地拔高,尖銳而充滿了被挑釁的怒火,響徹了整個菊園。
“怎麼?秦望舒!你還敢動手了!”
“想打架是嗎?好啊!我今天就奉陪到底!讓你知道知道,蘇家到底誰說了算!”
話音未落,兩人瞬間“扭打”在了一起。
沒有章法,沒有招式,就是最原始的撕扯與糾纏。
動作激烈得嚇人。
蘇雲溪揪住秦望舒的衣領,秦望舒也毫不示弱地扯住她的頭發。
兩人從草地中央,一路翻滾,狠狠地撞進了旁邊那片開得正盛的菊花叢中。
“嘩啦——”
大片大片盛放的金菊被她們的身體無情碾壓,嬌嫩的花瓣與斷裂的枝葉四處飛濺。
泥土的腥氣混合著菊花被蹂躪後散發出的苦澀汁液味,撲麵而來。
場麵,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她們的發髻散亂,名貴的衣衫上沾滿了泥土和草屑。
遠遠看去,就是兩個徹底失控的瘋丫頭。
在又一次劇烈的翻滾中,兩人雙雙跌倒在地,糾纏著壓倒了一片雪白的菊花。
秦望舒的頭磕在鬆軟的泥土上,視野裡是蘇雲溪那張近在咫尺的,同樣狼狽卻帶著興奮光彩的臉。
她再次壓低了聲音,用儘了此生最快的語速,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她偷走了祖父送我的那支‘鳳穿牡丹’金簪。”
蘇雲溪的動作一頓。
“想嫁禍給你房裡的丫鬟翠兒,讓我們鬥個你死我活,她好坐收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