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攻擊的,不隻是她秦望舒,更是“蘇家教子無方,引狼入室”。
這盆臟水,潑在蘇家的門楣上,同樣也濺了蘇文越一身。
一個連家族聲譽都可能被拖累的人,朝堂上的那些政敵,會眼睜睜看著他坐上東閣大學士的寶座?
這無異於自斷臂膀,自毀前程。
以蘇文越那般深沉的心性,他絕不會做這種收益微乎其微,代價卻大到無法估量的蠢事。
秦望舒的後背,瞬間滲出一層冷汗。
她想通了。
“不是二叔。”她抬起頭,聲音裡帶著幾分艱澀。
“很好。”蘇臨淵的眼中,終於流露出一絲讚許。
“那便是我要問你的第二個問題。”他繼續道,“既然不是他,那日在這霽月閣,他為何會對你表現出那般強烈的敵意?”
秦望舒沉默了。
是啊,為什麼?
如果不是為了謠言,那蘇文越的怒火,從何而來?
她腦中閃過蘇文越當時那張鐵青的臉,那句“一個外姓的養孫女”。
她明白了。
那天的怒火,與謠言無關,與陰謀無關。
那隻是一個父親,一個家族中堅,最純粹的,被觸及逆鱗的憤怒與不甘。
“因為我。”秦望舒的聲音很輕,“因為祖父對我的偏心被他看到。”
“他的怒火,不是衝著那場風波,而是衝著我奪走了本該屬於他兒子的榮光。他覺得,是您偏心,是我讓他這一房,顏麵儘失。”
蘇臨淵點了點頭。
“孺子可教。”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邊,負手而立。
“那麼,第三個問題。”
“既然不是蘇文越,那朝堂之上,第一個站出來,用這件事攻訐蘇家的禦史,會是幕後黑手嗎?”
秦望舒的腦子飛速轉動。
看似如此,可……
“也不儘然。”她搖了搖頭,順著蘇臨淵的思路往下想。“朝堂局勢複雜,帝黨,王黨,清流,還有我們蘇家,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相互製衡。第一個跳出來的,或許隻是被人當槍使的馬前卒。”
“不錯。”蘇臨淵的聲音,從窗邊悠悠傳來,帶著秋風的蕭瑟。
“明年春闈,又是一個關口。想來,是有人坐不住了,想在這之前,試一試我們蘇家的底,探一探聖上的心意。”
“朝堂這盤棋,遠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秦望舒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越是複盤,她越是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與無力。
前世,她困於後院,所見所聞,不過是女兒間的爭風吃醋,陰私算計。
那些手段,放在這波譎雲詭的朝堂紛爭麵前,簡直如同兒戲。
哪怕她兩世為人,可加起來的閱曆,也不過二十載。
麵對蘇臨淵這種浸淫權術一生的老狐狸,她那點重生的先知,根本不夠看。
蘇臨淵轉過身,看著她那張寫滿凝重與困惑的臉,緩緩開口。
“你很聰明,望舒。但你缺的,是閱曆,是格局。”
“我能教你識人,教你權衡,卻不能時時在你身邊,為你剖析每一盤棋局。”
“很多東西,需要你自己去看,自己去學。”
他頓了頓,給出了最後的答案。
“從明天起,你便去族學吧。”
“什麼?”秦望舒猛地抬頭。
“去族學裡,跟著夫子們,好好學一學經史子集,學一學策論兵法。”蘇臨淵的目光深遠,“那裡不僅有書本,還有人。”
“多聽,多看,多想。對你,有好處。”